倖存者資料庫:歐洲某城市公民紀錄檔案
檔案編號: ZIF-居民視角-001
編譯日期: 大戰後 + 7 年 10 月 12 日
事件發生日期: Z日後第3天至第7天
事件地點: 歐洲某城市(城市名稱已在原始檔案中損毀,推測為中東歐地區一個中等規模城市)
《檔案導言》
本檔案為「末日記錄者」專案組在對 Z 日初期淪陷區域資料清理時,所收錄的一份重要訪談紀錄。在那個混亂的時代,各國政府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束手無策,卻普遍採取粉飾太平的策略,試圖以虛假的安全資訊來安撫民眾。本訪談旨在透過一個普通市民的親身經歷,揭示官方宣傳與地面真相之間的巨大鴻溝,為理解 Z 日初期社會失序與信任崩潰的過程提供關鍵的微觀視角。
《事件背景與城市概況》
該城市作為歐洲東部一個重要的政治與經濟中心,在 Z 日爆發初期,曾被政府列為重點維穩區。為避免大規模恐慌,當局透過官方媒體反覆強調「情況穩定」、「謠言已被遏制」,並對內實施嚴格的資訊審查。與此同時,城市周邊與主要幹道迅速被設置了嚴密的混凝土封鎖線和軍事檢查站,大量軍隊被部署進駐,看似秩序井然的戒嚴背後,是政府對疫情失控的絕望掙扎。這座城市在短短數日內,從一個看似平靜的模範隔離區,走向全面失控的深淵。
《受訪者背景與訪談目的》
受訪者伊琳娜·佩特洛娃女士,Z日當時 45 歲,為一名中學歷史教師。她在城市淪陷後,經多次輾轉最終抵達倖存者聚落。伊琳娜女士以其敏銳的觀察力與對真相的堅持,在末日記錄者的訪談中,提供了極為寶貴的個人證詞。本次訪談旨在深入探討她所親歷的:官方資訊的虛假性、大規模軍事鎮壓的無效性,以及一個城市在謊言與恐懼中快速崩潰的過程。歐洲某城市:居民伊琳娜·佩特洛娃訪談記錄
訪談編號: ZIF-居民視角-001-INT 訪談日期: 大戰後 + 7 年 10 月 12 日 受訪者: 伊琳娜·佩特洛娃 (Iryna Petrova),Z日當時 45 歲,中學歷史教師。 訪談地點: 東歐某倖存者聚落 B 區,末日記錄者臨時工作站
(以下為伊琳娜·佩特洛娃女士的口述訪談記錄)
伊琳娜女士,感謝您願意再次回顧那段艱難的經歷。能否請您描述一下,Z日初期,當政府開始宣稱「一切安好」時,您所居住的城市是什麼樣子的?您親眼所見的景象與官方說法有何不同?
伊琳娜·佩特洛娃: 「『一切安好』?(她搖了搖頭,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疲憊)那是我聽過最惡毒的謊言。廣播裡,那些冷靜又溫和的聲音一遍遍告訴我們,『情況已獲控制,請民眾勿信謠言,安心留在家中。』他們說得那麼真誠,彷彿真的有一張看不見的大手,能把所有混亂都撫平。」
伊琳娜·佩特洛娃: 「但從我家的窗戶望出去,外面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Z日後第三天,我就看到城區好幾條通往外面的主幹道,都已經被巨大的混凝土路障堵死了。上面纏著刀片鐵絲網,還有高高的觀察哨。(她抬起手,比劃著鐵絲網的高度)你知道嗎?那種東西,不是用來對付普通人的。那是在圍困…圍困『東西』。而且,我們都在這座被圍困的城市裡,封鎖線外,士兵們荷槍實彈,臉色鐵青,他們的目光掃過我的窗戶時,都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恐懼。這哪裡是『一切安好』?」
據我們瞭解,您所居住的社區在 Z 日初期出現了小規模的異常事件,大約涉及 10 到 15 人。在這種情況下,當地警方是如何應對的?軍方又是何時介入的呢?
伊琳娜·佩特洛娃: 「是的,那很可怕。(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回到了當時的壓抑)我們社區,特別是我們樓下的那個小型購物中心,先是傳出一些很奇怪的傷人事件。最初說是被瘋狗咬的,然後變成『藥物影響下的暴力行為』。我聽說大概有十幾個人被送醫,但隨後就沒有消息了。那時候,我們都以為是警察會來處理,畢竟這是犯罪事件。但你知道嗎?根本沒有警察的身影。」
伊琳娜·佩特洛娃: 「取而代之的是,Z日當晚,第一批軍車就開始不斷駛過我的公寓樓下。重型裝甲車的引擎聲,讓整棟公寓樓都在顫抖。第二天清晨,街道上就布滿了持槍巡邏的士兵,每個路口都架設了臨時計畫。官方說這是『維護秩序』,但我們都明白,他們不是在維護秩序,他們是在鎮壓。鎮壓那些他們說不存在的『東西』。我聽到夜晚遠處傳來的槍聲,那不是對空鳴槍,是密集的、帶著尖銳哀嚎的射擊聲。有時候,還有類似血肉被撕裂的模糊聲響。我的一個學生用加密通訊告訴我,她親眼看到鄰居被一個動作扭曲、發出嘶吼的人撲倒在地,然後,那個人也被槍殺了。」
伊琳娜·佩特洛娃: 「起初,人們只是困惑和不滿。(她語氣轉為激動)『為什麼不讓我們出去?』、『我要去上班!』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試圖衝破街區的簡易封鎖。結果呢?軍隊根本不講道理!他們用警棍驅散人群,甚至對著天空鳴槍示警。有一次,我從窗戶看到一個年輕人,大概是想去超市買東西,他只是不滿地對士兵吼了幾句,就被幾名士兵衝上前去粗暴地按倒在地,用靴子踩著他的背。那時候,我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恐懼從心底升起,這已經不是警察能處理的『秩序』了,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我們被關起來了,而外面守著的,是毫無人性的機器。」
伊琳娜·佩特洛娃: 「Z日後第四天,家裡的食物快不夠了,我必須出門。我戴上口罩,帶著一個小袋子,小心翼翼地下樓。一樓的公寓門口,一個年輕的士兵正背對著我,雙手緊握著步槍,一動不動地站著。他穿著一身骯髒的軍服,我能看到他脖子上滲出的汗水,即便是在這種陰冷的天氣裡。他的身形有些單薄,似乎很年輕。我走上前去,輕聲問他:『士兵,我只是想去超市買些麵包和水。』他猛地轉過身來,他的眼神…那種眼神我永遠忘不了。裡面滿是疲憊、警惕,還有最深沉的、無法掩飾的恐懼。(她語氣有些顫抖)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恢復了鎮定,喉結滾動了一下,用沙啞的聲音說:『女士,抱歉,現在任何人都不允許外出。請您立刻回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堅決,但我能感覺到他身體裡那股緊繃到極致的壓力。他死死盯著我,那種眼神像是在懇求我理解,又像是在說他別無選擇。 」
伊琳娜·佩特洛娃: 「我轉身準備回去,心中一片冰冷。但他突然又叫住了我。(她語氣一頓,回憶著那個瞬間)『女士!』我回頭,他猶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然後從他貼身的軍用背包裡,掏出了一條已經有些扁塌的能量棒和半瓶水。他迅速地遞給我,動作僵硬而倉促,彷彿害怕被任何人看見。『這些…這些您可以先拿著。』他低聲說,聲音壓得極低,眼神卻依然死死盯著我,那裡面寫滿了掙扎與無奈。我能感覺到他體溫的熱度透過能量棒傳到我手上。我還來不及說謝謝,他就再次轉過身,背對著我,像一尊雕塑般守著那扇門。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被困的不只是我們這些平民,這些士兵,他們也身在地獄之中。」
在大規模軍事介入後,您注意到城市環境有什麼變化?
伊琳娜·佩特洛娃: 「最可怕的是那種味道。(她輕輕嗅了一下空氣,仿佛味道還在)Z日後第五天,空氣中開始瀰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腐臭和焦糊味,混雜著刺鼻的消毒水味。我從小就對氣味特別敏感。那不是垃圾的味道,也不是火災的味道…更像是一種腐爛的肉與甜膩的死亡氣息。官方說那只是『大規模環境清潔』,但誰會用重機槍和全副武裝的士兵來進行『清潔』?我們看到軍用清掃車,後面拖著巨大的黑色塑膠袋,不斷有黑色或深色黏稠液體滴落。我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我知道,那絕對不是我們被告知的『一切正常』。」
您是否曾目睹或聽說過,軍方與這些「東西」之間的直接衝突?這對您造成了什麼影響?
伊琳娜·佩特洛娃: 「我記得,Z日後第六天的清晨,我從窗戶看到一隊巡邏兵,他們剛轉過街角,就傳來一陣極其刺耳的嘶吼。(她的手不自覺地抓緊衣角,眼中閃過恐懼)隨後是密集的自動步槍掃射聲,我看到士兵們倉皇地向後退。其中一個士兵被撲倒在地,他發出的那種慘叫,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然後,我就看到他倒下的身軀抽搐了一下,猛地彈起來,動作扭曲地撲向了最近的戰友。重機槍立刻開火了,子彈撕裂了空氣,也撕裂了那些…已經不再是人的形狀。從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所有官方的說辭都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他們不是來保護我們的,他們甚至保護不了自己。」
伊琳娜·佩特洛娃: 「那天之後,街上的槍聲變得更加混亂和絕望。軍方的通訊似乎也徹底中斷了。我能聽到遠處傳來的爆炸聲,以及越來越近的、此起彼伏的非人嘶吼。(她語速加快,顯得十分焦慮)廣播裡的聲音依然在重複那些謊言,但聲音聽起來越來越空洞、越來越遙遠,最終,也徹底消失了。我們被遺棄了,被困在一個政府假裝『一切安好』、卻被怪物佔領的囚籠裡。我試過從後門走,但每條小巷都被路障封死了,外面還有士兵在巡邏。那幾天我幾乎寸步不離窗戶,看著外面越來越糟糕,我感覺自己被鎖在一個巨大的棺材裡。」
您最終是如何離開那個城市的?
伊琳娜·佩特洛娃: (她搖頭,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帶著深深的絕望)「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但我能說的是,當我逃出來的時候,那座城市已經完全被吞噬了。沒有『一切安好』,只有地獄。我會永遠記得那段時間,那段被謊言與恐懼籠罩的五天,如何將一個原本平和的城市,變成了一座人間煉獄。」
您是否知道,那個在您公寓樓下值守、後來被撲倒的年輕士兵的下落?
伊琳娜·佩特洛娃: (她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緩緩抬頭,眼神空洞地望向遠方,聲音如同耳語般嘶啞)「那個被撲倒的士兵……(她停頓了許久,深吸一口氣,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就是他。我看到他胸前的名牌,上面寫著他的姓氏,『佩特洛夫』……那不是個常見的姓氏,但在我們那裡,也不算特別罕見。但他的臉,我認得。那個,那個我曾與之對話,眼中充滿恐懼卻努力堅守的年輕士兵……他就是那個被撲倒,然後變成了『東西』的人。從那一刻起,我才真正體會到,這場災難的真正恐怖,遠遠超出了任何政府的謊言。」
【ZIF檔案備註】
[編譯者:末日記錄者]
伊琳娜·佩特洛娃女士的這份訪談記錄,為我們提供了 Z 日初期,一個城市在政府「粉飾太平」政策下淪陷的最為鮮活且殘酷的歷史寫照。
- 謊言與真相的對決: 檔案清晰地呈現了官方宣傳與基層民眾所見所聞之間的巨大衝突。政府意圖透過資訊封鎖和軍事戒嚴來維持表象的「穩定」,然而市民通過肉眼可見的封鎖、軍事部署、異常聲響和氣味,明確感受到了官方話語與現實之間的巨大落差。這種資訊的撕裂,反過來加速了恐慌的蔓延和對政府的信任瓦解。
- 異常的軍事反應與民眾衝突: 社區僅出現小規模(10-15人)異常事件,卻直接跳過常規警力,迅速引來大規模軍隊的介入,這本身就揭示了政府高層對疫情本質的了解可能遠超對外宣稱。而面對民眾的不滿與質疑,軍隊的殘酷鎮壓而非溝通安撫,加速了民眾從疑惑轉向恐懼與絕望,並將政府形象從「保護者」變為「壓迫者」。伊琳娜與年輕士兵的互動,更是揭示了身處第一線的士兵們自身也飽受恐懼折磨,卻仍掙扎於人性與命令之間的兩難,其精神狀態極其脆弱。
- 軍事力量的脆弱性與個人悲劇: 訪談揭示了常規軍隊在面對非傳統感染威脅時的無效性與迅速崩潰。大規模的鎮壓行動未能遏制病毒,反而成為感染擴散的溫床,士兵們從「保護者」變成了絕望的倖存者,最終城市防線全面失守。特別是伊琳娜證實了曾給予她口糧、展現人道掙扎的士兵,最終也淪為「東西」的悲劇,這極大地強化了災難的個人化衝擊與無處可逃的命運感,使得整個故事更具悲劇色彩和深度。
- 社會秩序的全面崩潰: 訪談中提及的封鎖、宵禁、持續的槍聲、不明異味以及最終的軍事潰敗,均預示著該城市已從一個具備基本秩序的社會,在短短數日內徹底淪為無政府狀態下的地獄。伊琳娜的個人視角,完美捕捉了這種由希望走向絕望、由秩序走向混亂的轉變。
本檔案與 ZIF-024 中切爾諾夫核電廠軍隊內部報告、以及 ZIF-001 和 ZIF-002 中初期爆發的記錄相互印證,共同描繪了 Z 日初期,人類文明在面對未知威脅時,從資訊失控到軍事失靈,最終走向全面崩潰的歷史進程。伊琳娜女士的證詞,將永遠是我們追溯那段被遺忘的歷史時,最為痛苦且真實的切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