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日期:大戰後 + 7 年 10 月 20 日
受訪者:海因里希·施密特 (Heinrich Schmidt),Z日當時 65 歲,德國柏林退休教師,前德國國防軍士官。
訪談地點:德國柏林某倖存者聚落 B 區,公共活動中心。
(訪談開始,房間內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窗外透過厚重的防護板透不進光線,只有一盞老舊的煤油燈提供微弱的光源。海因里希先生坐在簡陋的木凳上,身上披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軍毯,面容清瘦,眼神卻異常專注。他的雙手,佈滿了歲月的痕跡,指節粗大,似乎仍保留著當年握槍的力道。)
記者: 海因里希先生,非常榮幸能再次與您對話。您的前幾次訪談讓我們對羅馬戰役的衝擊有了深刻的理解。您曾提到您在聯邦德國時期服役二十多年,對德國國防軍的力量充滿信心。能否請您更詳細地描述一下,您當時對於「軍事力量」的理解和驕傲,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您對德國軍隊的訓練和裝備有何具體印象?
海因里希·施密特: (他緩緩地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昔日的光芒,語氣帶著一種深沉的懷念與自豪,仿佛回到了那個秩序井然的時代) 當然。我在冷戰最緊張的時期服役的。那時候,整個西德都籠罩在華約集團的威脅之下,我們的敵人是明確的——蘇聯紅軍龐大的裝甲部隊。因此,德國國防軍的訓練和裝備,都以應對大規模地面戰爭為核心。我們有最好的豹式坦克,堅固可靠,火力強大。我記得當時流行一句話:『一輛豹二坦克,能頂蘇聯三輛T-72。』我們對此深信不疑。我們還有高效的步兵戰車、精準的砲兵部隊,空中力量支援更是迅速到位。每一次演習,都是真刀真槍地模擬對抗,從戰術佈署到後勤保障,都力求做到滴水不漏。海因里希·施密特: 我們經常進行夜間作戰演練,學習在極端惡劣的天氣下保持戰鬥力。我們的士官和軍官都受過嚴格的領導力訓練,強調紀律、服從和團隊協作。我們相信,只要保持隊形,執行命令,互相支援,沒有什麼是我們克服不了的。那種集體的力量感,是我們驕傲的來源。我們不只是一群拿槍的人,我們是一個經過精密計算、磨練成鋼的戰爭機器。我們對自己的武器系統有著絕對的信任,相信它們足以碾碎任何傳統意義上的敵人。那時候,我真心覺得,只要有德國國防軍在,我們的國家就是安全的,人民就是受保護的。我們是盾牌,是長矛,是秩序的捍衛者。這種信念,幾乎滲透到我的骨髓裡。我曾無數次想,如果有一天戰爭真的來臨,我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前線,因為我知道,我身後有最堅實的戰友,頭頂有最精密的火力支援,而我們面對的敵人,是可以被擊敗的。
記者: 這種根深蒂固的軍事信念,在羅馬戰役的直播中受到了怎樣的衝擊?當您看到義大利軍隊面對「感染者」時的無力,您的腦海中是否閃過德國軍隊可能也會遭遇同樣命運的念頭?
海因里希·施密特: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痛苦而複雜的表情,手指不自覺地揉搓著額頭,似乎在回溯那份蝕骨的記憶) 衝擊?那是信念的徹底崩塌!當我在電視上看到羅馬競技場裡發生的慘劇時,我的心像被錘子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看到那些義大利士兵,他們也是正規軍,也有坦克、直升機,他們的裝備和我們的雖然有差異,但本質上都是現代戰爭的產物。但這些在面對那股「潮水」時,竟然如此無力。那不是我們在演習場上見過的任何敵人,那是一種非生命體的絕對壓制。
海因里希·施密特: 我看到他們徒勞地射擊,那些大口徑機槍和步槍子彈,擊中那些「東西」的身體,卻無法阻止它們的前進。這與我們過去對「殺傷力」的認知完全不同。我們訓練的是「擊中目標,使其失去戰鬥力」。但這些「東西」,它們根本沒有痛感,沒有士氣,甚至可以半個身子被撕裂還在蠕動。這根本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敵人」。它們不懼怕死亡,沒有恐懼,也沒有投降的概念。這完全超出了我軍事生涯中的任何訓練和認知。它們就是一群毫無感情、毫無意識的自動機器,數量龐大到足以淹沒一切。
海因里希·施密特: 我清楚地記得,當直播畫面中,義大利的第九傘兵突擊團出現時,我的心裡還燃起了一絲希望。那些是精銳中的精銳,就像我們的Kommando Spezialkräfte (KSK,德國特種部隊)一樣。他們表現得確實比其他士兵更專業,每一槍都瞄準頭部,每一次射擊都有效。但很快,我就看到他們被淹沒在黑壓壓的洪流中,他們人數太少了,再精準的射擊,也無法對抗那無窮無盡的數量。那感覺就像是,你拿著一把精準的獵槍,卻想用它去排乾一片海洋。根本不可能。
海因里希·施密特: 那一刻,一個可怕的念頭像冰冷的電流一樣穿過我的脊樑:如果連這些精英都擋不住,那麼德國國防軍又會怎樣?我們的豹式坦克能碾壓一片,但能碾壓幾十萬、幾百萬的「東西」嗎?我們的戰術協同,能應對這種毫無戰術可言、只知盲目衝鋒的敵人嗎?我曾經引以為傲的「戰術優勢」,在這些非人的「潮水」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和脆弱。我的軍旅生涯,我所學到的一切,在那一刻,都變得毫無意義。我曾經引以為傲的德國國防軍,在面對這樣的敵人時,又能比義大利軍隊好多少呢?這讓我感到一種深深的絕望,不只是對義大利,更是對我們人類整體的軍事力量。那份曾經的軍人驕傲,在那一刻被撕成了碎片,化為灰燼。我甚至感覺到一種背叛感,不是來自我的國家,而是來自「戰爭」本身——它不再是我們理解的樣子了。
記者: 那場直播結束後,您個人有什麼樣的心理變化?作為一名獨居老人,您是否感覺到一種比他人更強烈的無力感,甚至是對過去所學的質疑?當時的柏林社會樣態如何?您的鄰居們又做出了哪些恐慌下的行為?
海因里希·施密特: (他搖了搖頭,眼中充滿了悲涼,語氣低沉,仿佛重回了那段混亂的時光) 羅馬的直播結束後,我整個人都懵了。我坐在電視機前很久很久,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競技場裡那片血色模糊的景象。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那是比任何敗仗都更令人沮喪的無力感。畢竟,我們所訓練和準備的一切,都是為了應對可預見的敵人。但這些「東西」,它們根本不按牌理出牌。我甚至開始懷疑,我過去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那些嚴格的訓練和演習,究竟還有什麼意義?我們是否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敵人?這不是對戰友的懷疑,而是對整個軍事體系根基的質疑。
海因里希·施密特: 作為一個獨居老人,這種無力感尤其強烈。我沒有家人在我身邊,我的兒子們在南非工作,我的妻子幾年前去世了。我一個人住在這套公寓裡,沒有年輕的體力去應對突發狀況。平時,我覺得這很自由,很安靜。但那一天,這種自由變成了孤立無援。我環顧我的公寓,那些曾經讓我感到舒適和安全的擺設,突然間變得如此脆弱和無用。電視裡,政府還在發布一些安民公告,強調「情況仍在掌控中」,但我看著那些官員僵硬的笑容,只覺得噁心。羅馬的慘劇證明,他們根本無法保護我們。這種被拋棄的感覺,讓我的脊背發涼,也讓我必須立刻行動。我的退休金雖然豐厚,但錢在這種情況下,恐怕很快就會變成廢紙,唯一的價值就是換取現在還能買到的物資。
海因里希·施密特: 當時的柏林,就像被一盆冷水澆透了。羅馬直播的第二天,整個城市就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喧囂突然消失了。街道上的人突然少了很多,原本熱鬧的咖啡館和啤酒花園都關門了。恐慌像病毒一樣迅速蔓延。我看到鄰居們的行為也變得很奇怪。那個平時總愛開玩笑的麵包店老闆,他的店裡擠滿了搶購物資的人,甚至有人為了一塊麵包大打出手,把貨架都推倒了。我看到平日裡非常友善的隔壁老太太,她竟然拿著一把園藝剪刀守在自家門口,眼神充滿了警惕,她甚至開始在門口堆積一些舊家具、報紙,試圖作為路障,雖然我知道那根本擋不住什麼。
海因里希·施密特: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們社區裡那個平時熱衷於足球的年輕人,馬克斯。他居然開始偷偷地學習如何改裝獵槍,甚至試圖用自製的弓箭。他還在社區裡到處打聽誰家有槍,誰家有子彈,甚至試圖用高價收購。人們不再相信政府的安撫,他們開始為最壞的情況做打算。超市裡的罐頭、瓶裝水、麵包,幾乎在一夜之間被搶購一空,貨架空空蕩蕩。我親眼看到人們為了最後一包義大利麵,在過道上撕扯起來。街頭巷尾開始出現小團體的竊竊私語,人們不再談論政治或足球,只談論「物資」、「安全」和「下一步怎麼辦」。一種原始的生存本能開始在城市中蔓延,所有的文明表象都在迅速剝落。那種無序的混亂,比戰場上的砲火更讓我感到不安。
記者: 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威脅和您作為獨居老人的困境,您個人開始做了哪些準備?這些準備與您過去的軍事訓練有關嗎?在實施這些準備時,您的心態是怎樣的?您如何看待鄰里間的恐慌與隨後的自救行為?
海因里希·施密特: (他嘆了口氣,眼神中多了幾分疲憊但堅定,語氣也變得更為實用主義,似乎在努力從混亂中抽離出理性) 從羅馬事件的第二天開始,我就知道不能再等了。我沒有時間去哀嘆過去的榮光,活下去是唯一的任務。我把退休金全部取了出來,衝到超市和藥店,盡可能地囤積了罐頭食物、瓶裝水和基本藥品。那些東西現在已經是稀有品了,價格飛漲,很多人在搶。我幾乎是擠破頭才買到了一些,甚至還和一個年輕人為了最後一包衛生紙起了爭執。我把公寓裡所有能裝水的水桶都裝滿了水,以備不時之需。
海因里希·施密特: 我還回想起了我服役時的野外生存和急救知識。雖然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但它們仍然是我的唯一優勢。我重新整理了我的公寓,將重物堆積在門口作為障礙,並準備了一些簡單的工具,比如斧頭和錘子,它們現在比任何金銀財寶都值錢。我甚至用舊的軍毯和家具,加固了我的窗戶,從外面看,我的公寓現在就像個廢棄的堡壘。我還找出了一本老舊的德語地圖,研究周圍的街區,尋找可能的撤離路線和安全點,哪條路更容易規避「東西」,哪裡有水源或者可能存在的補給點。我甚至在腦海中模擬了幾種最糟糕的撤離情境。
海因里希·施密特: 我還試圖重新組裝我年輕時用過的一把老舊的獵槍。這把槍本來只是用來打獵的,現在卻成了我的保命符。雖然我沒有多少子彈,但總比沒有好。我的軍事訓練教給了我紀律、應變能力和對危險的評估。這次,我必須把它們應用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戰場上,而且沒有任何指揮鏈,沒有任何支援。我不再是為國家而戰,我是為我自己而戰,為我的生存而戰。那種感覺很孤獨,但也很清晰。我必須自救,因為沒人會來救我。這種心態,讓我從一個曾經的軍人,變成了一個純粹的求生者。每一個動作,都是為了活下去。
海因里希·施密特: 至於鄰里間的恐慌,那是預料之中的。人們長期生活在和平與秩序中,一旦這種平衡被打破,恐懼就會讓他們做出各種非理性的行為。但我也看到了一些轉變。最初的混亂過後,一些人開始意識到,單打獨鬥是不行的。那個叫馬克斯的年輕人,雖然最初很恐慌,但他開始組織社區裡一些有體力的年輕人,進行小範圍的巡邏,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他們還嘗試著清理一些堵塞的道路。我雖然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但我會提供我的經驗。我會告訴他們,哪些地方可能是危險的,如何設置簡陋的陷阱,如何節省彈藥。雖然我們彼此之間還談不上完全信任,但至少,我們開始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這是一種最原始的社群凝聚力,從廢墟中萌芽。我們不再是單個的個體,而是開始形成一個鬆散的生存單位。
記者: 羅馬戰役對全球局勢,特別是歐洲,會產生怎樣長遠的影響?您對人類的命運有何展望?您覺得在這樣普遍的絕望情緒下,是否有任何微弱的希望之光在各國民眾心中萌芽?或者,這種信任的崩塌,是否會促使新的力量或社群模式的產生?
海因里希·施密特: (他眼神空洞地望向遠方,語氣變得非常輕,仿佛在自言自語,但又帶有一絲哲學家的深沉) 長遠影響?羅馬的失敗,就是文明世界戰爭武器的失效宣告。它向全世界證明,我們引以為傲的軍事力量,在這種新型威脅面前,根本不堪一擊。這直接導致了各國邊境管控的全面升級,但也帶來了巨大的人道危機。我聽說在歐洲邊境,有無數難民被拒之門外,他們無處可去,只能等死。這場災難,讓國家之間的裂痕更深了,自保成為了唯一的信條。國際合作?那在戰前就是個笑話,現在更是奢侈品。歐洲聯盟,曾經是那麼宏偉的願景,現在恐怕也只剩下一個空殼了。
海因里希·施密特: 現在柏林雖然還有秩序,但這種秩序非常脆弱。大家都在默默地準備著,等待著那個無法避免的時刻。我們不再有共同的敵人,只有四面八方的恐懼。我對人類的命運… (他頓了頓,眼眶有些濕潤,語氣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哀) 我曾經是個歷史老師,我深信人類的韌性和智慧。我教導學生,人類總是能在困境中找到出路,在黑暗中尋找光明。但羅馬的那場直播,讓我第一次感受到徹底的絕望。如果連我們的最高科技武器都無法阻擋這些「東西」,那我們還有什麼希望?也許,這就是人類的終結吧。我們曾經的傲慢與自信,最終都將在這場無盡的瘟疫中,化為灰燼。
海因里希·施密特: 至於希望… (他沉思片刻,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如同煤油燈下微弱的火苗) 說實話,希望是很難被看見的。但我也看到了一些東西。在羅馬事件後,雖然恐慌,但鄰里之間並非完全的隔絕。我們社區裡,那個平時脾氣不太好的彼得,他曾經因為停車位和人吵架,現在卻開始主動幫助一個獨居的老太太加固門窗,甚至把家裡僅剩的燃料分給她。那個愛踢足球的年輕人馬克斯,他曾經只關心球賽,現在卻每天晚上帶隊巡邏,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人們雖然不再信任政府,但他們開始信任彼此。這是一種最原始的社群凝聚力,從廢墟中萌芽。
海因里希·施密特: 也許,這種信任的崩塌,會促使新的社會模式產生。不再依賴龐大的政府,而是回到小而精的倖存者聚落,人們互相幫助,共同防禦。像我這樣有軍事背景的人,或許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經驗,教他們如何設置防線,如何節省物資,如何應對突發情況。這是一種諷刺,曾經為國家服務的技能,現在卻要用來在一個沒有國家的世界裡求生。這不再是光榮的戰鬥,這是一場漫長而絕望的生存持久戰。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但我會盡力而為。活著,就是對那場災難最大的反擊。
(訪談結束,海因里希先生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裡是一片漆黑的防護板,隔絕了柏林曾經的喧囂,也隔絕了外界未知的恐懼。他握著軍毯的手,微微顫抖,但眼神深處,卻有著一絲獨屬於倖存者的,堅韌而疲憊的光芒。)
ZIF檔案備註:海因里希·施密特訪談深層分析
海因里希·施密特先生的證詞,不僅為我們提供了羅馬戰役對德國民眾心理衝擊的第一手資料,更深刻地揭示了Z日初期人類文明崩潰的多層次影響:
- 軍事信念的全面瓦解與自我身份的重塑: 作為前德國國防軍士官,海因里希對傳統軍事力量有著根深蒂固的信任和驕傲。羅馬戰役,特別是義大利精銳部隊的潰敗,徹底顛覆了他對「戰爭」、「敵人」和「殺傷力」的理解。這種新型威脅的數量壓倒性、無痛無懼的特性,使得傳統的火力、戰術和紀律變得幾乎無效。他的懷疑,反映了當時全世界軍事高層普遍面臨的戰略困境:如何應對一個無法用傳統思維去衡量、無法用傳統武器去有效遏制的敵人?對他而言,這不僅僅是軍事理論的失敗,更是他作為一個軍人的身份認同危機。他曾經的榮耀與責任,在末日降臨後,變得毫無意義,他必須重新定義自己的價值和生存方式。
- 獨居老人的脆弱與堅韌: 海因里希的「獨居者」身份,凸顯了Z日後社會最邊緣群體的脆弱性。他沒有家庭網絡的支援,年邁的身體也無法像年輕人那樣靈活應對危機。這種孤立無援的心理壓力,迫使他更快地放棄對政府的幻想,轉而完全依賴自身。他所描述的在超市搶購物資時的爭執,以及他對公寓的加固,都細膩地描繪了獨居老人在求生壓力下的心理轉變和行動力。然而,他軍事背景所賦予的紀律、應變能力和實用主義思維,又使他在絕望中展現出驚人的堅韌。他迅速轉變為一個求生者,利用僅有的資源和知識,為自己築起一道微薄的防線。他的例子警示我們,在末世中,個人的生存能力與心理素質,將比社會地位或財富更為重要。
- 社會秩序的迅速崩潰與原始社群的萌芽: 柏林從有序到混亂的快速轉變,是Z日後全球城市社會樣態的縮影。羅馬的直播如同催化劑,將人們內心的恐懼和不信任釋放出來,導致大規模的恐慌性搶購、鄰里間的衝突,以及對政府公信力的徹底喪失。海因里希親眼目睹了這些混亂,從麵包店老闆的店內爭執,到鄰居們的警惕和武器準備。在這種「各人自掃門前雪」的背景下,海因里希觀察到的鄰里間自發的互助行為——例如彼得幫助老太太加固門窗,年輕人組織巡邏——顯示了人類在極端壓力下,最原始的社群凝聚力開始萌芽。這種從下而上的自救模式,或許正是Z日後人類文明得以延續的微弱希望。這種由陌生人之間建立的「信任共同體」,將成為未來社會重組的基礎。
- 對「文明」的深層反思與絕望中的生存哲學: 海因里希作為一名退休教師,對歷史和文明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羅馬的淪陷,對他而言不僅是軍事失敗,更是人類文明傲慢與自大的最終報應。他對「最高科技武器都無法阻擋」的絕望,反映了對現代文明基礎的徹底懷疑。他對未來唯一的「希望」,寄託在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互助和理解上,而非宏大的國家機器或國際合作。這暗示著,Z日後的世界,可能不再是國家間的博弈,而是基於個體和小型社群的生存鬥爭。他從一個曾經充滿榮譽感的軍人,轉變為一個只求「活著」的求生者,他的生存哲學變得極為樸素:活著,就是對那場災難最大的反擊。這種在絕望中尋求意義的精神,成為Z日後倖存者的普遍寫照。
海因里希·施密特先生的訪談,提供了Z日初期德國社會和個人心理狀態的寶貴視角。他的故事,不僅是個人苦難的記錄,更是人類文明在極端災難面前,如何從驕傲走向謙卑、從集體依賴走向個體自救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