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晤談的內容我都會保密，請妳們放心。」
「方小姐，最近還好嗎？」胡東岳開門見山地詢問，想確認方采妤是否已察覺到自己的病徵。
「我也說不上來……但我知道自己最近狀況真的不太好。」方采妤坦率地說，臉上不經意掠過一絲落寞。
「好的，那妳能跟我聊聊，現在從事什麼工作嗎？」胡東岳語氣溫和地引導話題。
「我現在在劇團當表演工作者，有時也會接一些外拍或展場的模特兒工作。」方采妤外型亮眼，會有人找她拍廣告或代言，並不令人意外。
「那妳說狀況不好，是因為人際關係，還是工作上遇到瓶頸呢？」胡東岳語調緩和，像是在安撫孩子般輕聲詢問。
方采妤沉默下來，顧慮到袁可欣就在場，她不知該怎麼開口。
「妳放心，這裡沒有人會責怪妳。我們只是想了解妳的煩惱，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方采妤緩緩抬起頭，迷茫的雙眼看向袁可欣。對方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在無聲地告訴她：沒事的。
「我最近排練一直出問題，越是想努力表現，反而越常出錯。」
方采妤逐漸控制不住情緒，語氣越來越激動，彷彿在傾訴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知道，我的狀況影響了劇團的排練。之前我對你助手說，是因為可欣的關係，其實只是想替自己的軟弱找藉口。」
「采妤……」儘管曾被她傷過，這一刻袁可欣仍心疼得說不出話。
「每個人都會有徬徨的時候，不需要因此感到羞愧。」
「你也會這樣嗎？」方采妤睜大眼，有些驚訝地望著胡東岳。
胡東岳輕輕一笑。「當然會啊。」
「我前陣子也曾困在過去的陰影。直到後來才明白自己必須向前走，不能永遠停留在回憶之中。」胡東岳以自身經歷，讓她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方小姐，妳失去意識時，袁小姐非常擔心妳的安危，到處去找。我的助手也把妳從那些危險的人手中救了出來。」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妳內疚，而是希望妳明白，大家真的很在乎妳，妳並不孤單。」
袁可欣舉起手，示意自己想發言。胡東岳見狀，便溫和地問：「袁小姐，妳有什麼想說的嗎？」
袁可欣滿心愧疚。即使方采妤的狀況並非她所造成，但看著好友獨自承受痛苦，自己卻無法伸出援手，光是這一點就讓她心裡難受不已。
「采妤，我明白這些年妳過得很辛苦。看到妳這樣折磨自己，我真的很難過。」
袁可欣認真地看著方采妤，這一次，她下定決心，要把積壓在心裡的話全都說出來。
「在我心裡，妳一直是最耀眼的存在，也是大家關注的焦點。我總是把妳當作追尋的目標。這次能得到這個機會，我不覺得是超越了妳，而是妳沒有發揮出平常的實力。」
「雖然這次是我站上了舞台，但我會繼續努力。無論妳遇到什麼困難或不安，都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會陪妳一起面對。」
胡東岳聽完袁可欣的話，還擔心會不會刺激到方采妤的情緒，卻沒料到方采妤的眼淚忽然決堤，整個人哭得無法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了。我把情緒和依賴發洩在別人身上，從沒考慮過你們的感受，結果傷害了大家。」方采妤再也無法掩飾脆弱，淚水沿著臉龐滑落。那張美麗的外表下，內心其實早已千瘡百孔。
袁可欣輕輕起身，走到方采妤身旁，溫柔地摟住她。她知道，此刻的采妤太需要這份安慰與包容，好讓情緒找到出口。
方采妤終於將壓抑已久的情緒傾洩而出。胡東岳見狀，知道這次晤談的目的已然達成，便悄悄離開診療間，讓她們得以安靜相處。
見胡東岳走出診療間，古悠人立刻關切地問：「結束了嗎？」
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神情。
「我給她們一點空間，好好沉澱一下。」胡東岳看向他，「你的傷還好嗎？」
古悠人挑了挑眉，笑著反問：「那你呢？你還好嗎？」
他們相視而笑。胡東岳心中雖仍糾結於過去；但他也明白，是時候該往前看了。
過了一會兒，方采妤與袁可欣一同走出診療間。儘管妝已哭花，臉上的神采卻比剛才好多了，整個人的氛圍也柔和了不少。
「原來大哭一場真的有用。」方采妤帶著鼻音說道。
「那就好！方小姐，以後若有任何煩惱，歡迎妳隨時過來找我。」胡東岳笑著說。
「謝謝你，胡心理師。」袁可欣感激地望向胡東岳。
「還有……也謝謝你，古先生。要不是你，我們根本沒辦法安全脫身。」袁可欣臉微微泛紅，低著頭靦腆地說。
「妳們沒事就好。」古悠人隨口回應，這件事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方采妤眨了眨眼，調皮地說：「古先生，你很遲鈍耶！可欣對你有好感，你竟然沒發現！」
「采妤！妳別鬧啦！」袁可欣又急又羞，伸手想捂住她的嘴。沒想到方采妤反手一把抱住她，兩人在接待區打鬧起來，笑聲回盪在診所裡。
「真是拿妳們沒辦法……」古悠人無奈地搔了搔頭。
「你該不會是害羞吧！」胡東岳也加入瞎起鬨的行列，這讓古悠人只想趕快送走這群不速之客。
「喂，我想趕快下班，順道送妳們回去。」
話才剛說出口，古悠人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糟了！我的車還停在那間店……」古悠人只好獨自搭計程車，把兩人留在診所等候。
胡東岳笑著對她們說：「既然還要等，不如我做點東西給妳們吃吧。」
話音剛落，胡東岳便走進廚房。他打開冰箱，取出牛奶與雞蛋，將蛋打散後倒入牛奶中攪拌，又把洋蔥、蘑菇與培根細細切好，放入鍋中翻炒至香氣四溢。
另一邊，他將蛋液倒入熱鍋中，熟練地轉動鍋柄，蛋皮輕巧一翻，金黃柔嫩的歐姆蛋便完成了。
雖然這道料理並不複雜，但看到胡東岳熟練的手藝，她們仍不禁佩服不已。
「這是我第一道學會的料理，只因我有個朋友很喜歡它。」胡東岳說這句話時，語氣中透著一絲思念。
方采妤像是發現了什麼祕密般，好奇地問：「胡心理師，你該不會是為了女朋友才特地學的吧？」
胡東岳微微一笑，淡淡地說：「嗯，算是吧。她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補了一句：「只是……我已經沒有機會再做給她吃了。」
聽到這番話，兩人都愣住了，一時安靜了下來，誰也不再追問。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明白，要好好珍惜身邊的人。」
「方小姐，我們都會陪著妳的。」胡東岳這句真摯的話語，讓方采妤感動萬分，讓她明白自己對別人的重要性。
袁可欣將手搭上方采妤的背，用這個簡單的動作傳達出心意──她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
一個月後，舞台劇《漂洋過海》正式開演。袁可欣飾演一位即將踏上歸途的女學生，臉上寫滿離愁與哀傷交織的神情。
「我即將離開這個陪伴我長大的地方。大家都說目的地是我們的祖國，可我還是止不住眼淚。」
聚光燈下，袁可欣的肢體語言與神情層層遞進，舞台上的每一刻都牽動著觀眾情緒。帷幕緩緩落下，掌聲如雷，喝采聲在劇場中久久不息，為演出劃下完美句點。
「可欣！」方采妤手捧花束，笑容燦爛地朝她跑來。
「謝謝妳，真的不用特地準備這些啦。」
方采妤一邊遞上毛巾，一邊說：「除了祝賀妳演出成功，我還有件事想告訴妳。」
「怎麼了？」袁可欣邊擦汗邊問。
「我爸說想見我。」方采妤的興奮藏都藏不住。
「古先生幫我找到他。聊起我的事時，他說很後悔當初拋下我，現在想再見我一面。」
「那妳……想見他嗎？」袁可欣小心翼翼地問。
「老實說我心情很複雜。但我還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方采妤語氣中仍帶著些許不安，但整個人比起從前穩定許多。
「能見到面就好了。」袁可欣打從心底為好友感到高興。
「是啊，能見到面就好了。」方采妤笑著附和。
「古先生、胡心理師，謝謝你們為采妤所做的一切。」袁可欣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默道謝。
第四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