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明,城市還在沉睡,我的腳步已悄然踏出家門。空氣中帶著初晨特有的微涼與安靜,天空由黑轉藍,像是一張正逐漸被光點點描繪的畫布。這一刻的台北,是最真實也最寧靜的模樣。沒有人聲的喧囂,沒有車輛的催促,只有我與腳下的步伐,還有一個未定的目的地。

我沒有預先計畫,只有一個模糊的念頭——畫點什麼,走遠一些。就像一場小型的逃逸行動,從日常中抽離,任由清晨指引方向。
不知不覺,來到了台北車站附近的博愛街。這條街在白天熱鬧喧囂,是人群與公文流轉的交會地。但清晨五點多的博愛街,是另一個世界。老建築的輪廓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立體,有些剛翻新過的老屋,仍保有民初的屋簷線條與拱窗,彷彿一張張城市記憶的老照片被重新擦拭,閃亮又內斂。
我停了下來,從背包裡取出速寫本和筆,坐在一個剛好可倚的矮牆邊畫了起來。手腳因寒意有些微僵,但思緒卻異常清晰。空氣中沒有汽機車廢氣,只有早晨的露水氣味,混著改建屋體新油漆的氣息。一筆一筆勾勒出窗台、鐵欄、街燈與樹影,我想像這些建築的舊時光,想像那些曾住在此地的家族與故事。
畫完一頁紙,太陽才剛剛越過建築的屋頂線。時間像是被延展了,彷彿我已經度過半日。
「接下來要去哪?」我心中這麼問自己。此時,一輛260的公車在首先來到,我順勢走過去,毫無計畫地上車。就這樣,讓第一班車帶我去它要去的地方。

終點站是陽明山。下車時,霧氣正微微升起,遠山半隱在雲影中,有幾位登山者已開始爬往七星山,背包沉沉,腳步堅定。而我,選擇往溫泉的方向走。

我來到公共溫泉區,一側是男湯,一側是女湯。清晨時段的人不多,水面輕輕冒出蒸氣,如夢似幻。

走進湯屋,坐在溫熱的泉水中,全身的寒氣被一層層釋放掉,像剛剛那份漂泊與不安,也一點一滴地被蒸發。

山林間鳥鳴隱約,遠處時不時傳來遊客的笑聲與水聲。我閉上眼,讓這熱氣穿過肩頸、腰背,一路滲入心底,像是被這座山擁抱了一回。人生之中,多少時候我們不知該往何處去,卻總在行動中找到答案。也許答案從來不在「去哪裡」,而是在「出發」。

泡完溫泉,換上乾爽的衣物,我在山路邊的小攤買了碗熱騰騰的豆漿與油條,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慢慢吃著。有隻四腳蛇,不怕生的讓我拍照。陽光已經完全灑進來,山裡的霧氣漸漸消散,市區開始有了動靜。

我知道,我該下山了。這趟晨運,既是身體的活動,也是一場心靈的輕旅行。沒有預期,卻意外地充實;沒有終點,卻處處風景。

下山時我選擇繞了一段路,再回來搭車子。陽明山的清晨,總有一股洗淨俗塵的魔力,讓人重新看見自己,也看見生活裡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美好。
8:00,城市正醒,我的心已經平靜。這樣的清晨,像是一場無聲的對話,我對自己說:「明天,再走一段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