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 年 6 月 28 日，在美國紐約的一間同志酒吧，爆發一起警民衝突 —— 石牆暴動(Stonewall Riots) ，性少數族群起身反抗警察，釋放那長期被壓抑、隱藏的憤怒。這起事件越演越烈，同志運動也因此更為蓬勃發展， 也才有了 50 多年後現在的同志社會樣貌。
辛苦的一週上班日結束，星期五晚上大家無非想找個地方喝酒、聊天、跳舞紓壓一下，現在台灣 Gay Bar 到處都是，不會有人覺得奇怪。但在1960年代的美國，光是「Gay 」這個字就足以讓人陷入麻煩，更遑論一群同性戀一起喝酒跳舞。
今天讓我們把時間軸拉回到 20 世紀中期，從當時的時代背景出發，再到石牆酒吧的空間與組成，來了解在石牆暴動這場暴風雨來臨之前，到底哪些因素引發了這起事件。
冷戰下的性與政治：薰衣草恐慌
Kay Tobin / New York Public Library
冷戰時期的 1950 年代麥卡錫主義盛行，參議員麥卡錫大肆渲染共產主義對美國的滲透，造成一波「紅色恐慌」（Red Scare），他也指控出 205 位美國政府官員為共產黨員，並展開一系列的獵巫行動，而其中一個用以剷除異己的手段，則是指控他人為同性戀，一來是以前都認為同性戀就是反常、變態、精神有狀況；二來是說，同性戀容易被敵人以出櫃作為勒索手段威脅，以換取國家機密。而這樣的現象又被稱為薰衣草恐慌（Lavender Scare）
1953 年艾森豪總統更簽署 10450 行政命令，對政府部門人員進行基本背景調查，以調查人員有無「國安疑慮」，實則是剷除 LGBTQ 官員，因此當時許多政府官員因此失業，甚至留下紀錄，難以找到工作。
當時的陽剛基本上與愛國／反共畫上等號，因而不夠陽剛、不符合社會期待的人容易被歸類為不愛國的人，被貼上共產主義標籤。
制度性壓迫的日常實踐
Bettmann Archive/Getty Images
戰後美國除了在政治、職場上對同性戀進行審查外，在日常生活規範上，對同性戀也有諸多不合理要求。像是不成文的性別服裝規定（俗稱的 three-article rule），要求大眾出門在外要穿符合自己生理性別的至少三件服飾、不得變裝，否則就會被以「擾亂治安」或「猥褻行為」等罪名逮捕。
此外，男生也不能跟男生跳舞，否則會被視為「猥褻」、「不道德行為」，所以當時的同志酒吧大多是不能跳舞的。
加州也有「在公廁逗留太久」會被拘捕的法律，用來打擊同志族群 Cruising （遊蕩在外尋找性伴侶），這樣以「可疑行為」逮捕的理由，對許多無家可歸者、性少數者造成很大的威脅。
格林威治村：反主流文化的避風港
Poet Allen Ginsberg
接著我們來聊聊「地區」，石牆酒吧（Stonewall Inn）的所在地位於紐約的格林威治村（Greenwich Village），一個歷史上出了名的同志聚集地。
格林威治村過往是個鄉村型社區，房屋老舊、租金便宜，也遠離都市的主流文化壓力，因此吸引了許多藝術創作者、音樂家進駐，後來也成了波西米亞主義者的聚集地，他們崇尚自由、不被傳統社會風俗綁架，讓這邊成了反主流文化的一片天地。
在這個是沒有種族、性別、性向、階級等藩籬的地區，自然吸引了當時不被社會包容的LGBTQ族群。這裡的氛圍寬容、自由，同志們可以在這裡尋找社群、社交與戀愛。
石牆酒吧 Stonewall Inn：由黑手黨撐起的保護傘？
New York Times
接著就來聊聊石牆暴動的主角 Stonewall Inn 是個怎麼樣的地方：它其實以前是一間異性戀酒吧兼餐廳，在一次火災之後被燒毀，由黑手黨幫派 Genovese Crime Family （當時控制格林威治村許多 GAY BAR 的幫派）的 Fat Tony 買下，他連名字都懶得改，在1967/3/18 重新開了一間同志酒吧，營業模式為「Bottle Bar」。
在當時酒吧如果要賣酒就要登記 SLA（State Liquor Authority）的執照，不過當時SLA 的立場認為，同志聚集區容易發生猥褻行為、犯罪，將之定義為不正當場所，因此只要他們查到酒吧客群多為同性戀，就會以「違反公共道德」為由拒發或吊銷酒牌。
所以 Tony 老早就定調這裡是私人 Bottle Bar，客人進來都要登記名簿、要自己帶酒進來、不能賣酒。但實際上是掛羊頭賣狗肉，大家都用假名登記，裏頭也照常賣酒，賣的還是套水的天價爛酒。
但讓 Stonewall Inn 跟其他 Gay Bar 突出的地方，是它是極少數、甚至當時唯一可以跳舞的 Gay Bar。前面說過，那個年代不允許男生一起跳舞，所以大部分酒吧都不開放跳舞，但是在 Stonewall Inn 裡面卻可以大跳舞、大喝酒，想當然，對許多同志來說根本是天堂。
不過你有沒有聽出其中的矛盾大對決，明明不能賣酒、男生不能一起跳舞才對，Stonewall Inn為甚麼這麼無法無天？
別忘了前面提到這間酒吧是由黑手黨經營的，即便當時每個月地方警察都會到各大酒吧去突襲（Raid），看裡面有沒有人在吸毒、賣酒、做不該做的事。不過 Stonewall 總會花大把鈔票賄絡警察，讓他們可以在盤查前事先做好準備。據大衛卡特在 "Stonewall: The Riots That Sparked the Gay Revolution" 書中所說，酒吧甚至每次遇到突襲，都會抓幾個同性戀或員工出來當替罪羔羊，讓他們被逮捕給警察交差，不過聽說 Stonewall 自己甚至有御用的 Family Lawyer，會把那些人保出來，所以酒吧的員工進警局就像進自家後花園一樣。
空間與組成
從室內格局來看，可分成兩大區塊：前室（Front Room）及後室（Back Room）。前室空間寬敞、明亮，放的歌也大多是主流音樂；而後室則狹窄、晦暗，放的歌多為黑人靈魂樂。所以當時的人會戲稱前室為 white room，後室則叫 Black room 或 Puerto Rica./l.n room。前室寬敞適合社交，較多人會在那邊喝酒、聊天、認識人，後室則是比較多愛跳舞的人會待的地方。
顧客的組成也很多元，有做生意的深櫃、逃家的年輕人、性工作者、Street Queens，和不少未成年者偷溜進場。雖然女同志比例較少，但也有少數女同志出現在場內。
在這邊作者也特別提及 Queen 這個字，我們現在講到 Stonewall，會看到一些敘述寫說 “There were lots of queens”，很多人可能會以為是 Drag Queen，但其實當時 drag queen 不多，反倒是很多所謂的 “Flame queen”，可能就是我們現在講的比較大姊、陰柔型的男同志，在 1960 左右都會用 queen 這個字來形容，到了1970 之後這個字就比較少見。
即便這個空間給了同志交流、放鬆的空間，但實際上環境非常糟糕，既沒有乾淨的飲用水、衛生堪憂、酒賣得巨貴還套一堆水之外，也沒有適當的逃生出口（明明都火災過了），甚至黑手黨還會針對有錢的深櫃顧客下手，敲詐它一大筆封口費，不然就幫他跟家人朋友出櫃。
石牆酒吧與其說是性少數族群的烏托邦，不如說是夾縫中求生存、逃離現實的微型天堂，這也解釋了為何後來有石牆暴動的產生（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