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碗機內建的LED燈照在媽媽臉上,她指著頭頂上的崁燈,告訴我燈不會亮了,那是廚房的主光源,廚房隨著它的燒毀陷入黑暗,讓即將飄散的飯菜香一併墜入深淵。
煮不了飯的媽媽癱到沙發上,問該怎麼辦,叨念著是不是要找水電師傅來修、這種小事人家願意來嗎,以往這些事情都是爸爸的工作,除了轉一轉就能完工的燈泡外,我真沒研究過其他燈是怎麼換的,最後也只能拿出手機,跟著「崁燈更換超簡單」的影片學習。
先要確保電源是關閉的,接著拿出工作梯、打開手電筒,上梯子時我整個人都在發抖,一是這也摔不傷人的高度,就足以讓我恐懼,二是即便已經關閉電源,仍然會害怕觸電,讓這點緊張都承受不住的我,站上「換燈秀」的舞台,我忍不住在心裡抱怨。
小心翼翼將舊崁燈取下,還要注意別讓老舊的天花板砸到我頭上,顫顫巍巍解開接線器,等兩邊都解開後完整卸下舊崁燈,我如釋重負,接下來的安裝過程都變得異常輕鬆。
第一次換燈成功的成就感滿滿,我開始吹噓說自己現在很會換燈,結果沒過幾天,就輪到客廳的燈管變黑,好在吸取前一次的經驗,我很快就還媽媽一個明亮的客廳。
媽媽對我解決問題的速度讚譽有加,讓我忍不住想起爸爸說過:「我看你以後沒有老爸要怎麼辦!」,我想告訴他我已經學會換燈、組裝家具,還考到汽車駕照,沒有你其實我也可以,但我一點也不想坐到駕駛座,我只想坐在副駕駛座後面看著你,聽你開玩笑罵我:「把你爸當司機喔!」
爸爸像廚房那盞舊崁燈,烘碗機的、抽油煙機的,甚至是窗外照進來的,廚房裡還有很多光源,但都無法照亮整個空間。
油盡燈枯後,我的世界被切割成「燈還亮著的時候」和「燈滅了之後」,要適應生命裡其中一盞主燈永遠不會再亮起,遠比站在換燈秀的舞台困難的多。
但或許就像「真正的死亡是被遺忘」那樣,只要我們還記得崁在心裡那盞燈的模樣,燈就不會完全熄滅,它會在不小心陷入黑暗時,為我們照亮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