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們就整天運動喔……」無法滿足好奇心的思亞追問。
「妳說『操課』嗎?──體育課只有早餐前和下午啦。中間有課程,像是要大部分解──就是把T65K2步槍拆開──」「大部分解,慨嘶──」
一聽到指令,新兵洞拐四就像機器人一樣,雙手握住空氣步槍,開始背誦大部分解報告詞:
「轉槍面向左,取下彈匣,檢查托彈板是否正常,正常。轉槍面向右,拉拉柄將槍機固定在後;關保險──」
「幹,你會耶,洞拐四!」允文不禁發出讚嘆;原先只想鬧他,並找機會狗幹他──想不到洞拐四報告詞背得滿熟的。
「就只是把步槍拆開,到底有什麼障礙?」
「我是會操作啦──像你一個字、一個字背報告詞……真的滿變態的。」
思亞和珮瑄疑惑地面面相覷,聽不懂這兩個男的在講三小。
「T65K2各諸元──」
「全重3.5KG──不含槍背帶以及彈匣;全長101厘米;最大射程2000
米;彈匣分20或30發裝;射擊方式分單發和三發──」
「好,很會背書,汝敖。」允文敷衍他。
不自討沒趣,天明決定閉嘴,並用公筷夾了些菜放進曉雯的碗裡。
「啊你們沒有拿來射嗎?」「求知若渴」的思亞繼續提問。
「槍不拿來射要幹嘛?──撸嗎?」
「你很煩,彭允文──」
「愛問又怕人家講?」
彭允文跟陳思亞又在打鬧了。
「去靶場才能射啦;在營區就用木靶練習瞄準。」晾在一旁的洞拐四伺機回答。
「啊除了摸槍,還跑步、運動之類嗎?」思亞追問。
「就練體能啊──伏地挺身、仰臥,還有跑3,000之類的。」
「輕鬆啦──」
對允文來說……的話?天明心想;對不是體育咖的他,這些標準其實有點吃力。
(*)
新兵洞拐四爬在草叢裡,像隻尾巴剛被截斷、甫從獵物口中逃生的蜥蜴;跟隨其他弟兄的膠鞋,一齊往相同方向匍匐爬行。
烈日蒸烤之下,半乾燥的草地散發難聞的氣味:土味、草味、還有腐爛的氣味。
視線所及全是草,或者是草屑,以及小蟲子跳來跳去。
他感覺睫毛上卡著乾草屑,卻不敢停下來、徒手揉掉,以免讓異物掉入眼皮子底下。
只能循著被前面弟兄壓倒的草徑,分辨前方;他卻早已上氣不接下氣。
就在雙眼昏花之際,他終於受不了;勇敢起身,搖搖晃晃,踉蹌走到一旁,大口喘氣。
他彎著腰,兩臂撐著雙膝;雙腳癱軟、顫抖不已,幾乎站不直。
「極限了……必須休息……」
(*)
中暑送醫當天的午後,他暫時免於出操。
連長要他待在中山室休息,正如在電話中跟他父親承諾過的那樣:
「讓您的孩子暫時休息。」
事實上,值星班長,儘管入營後不曾使過好臉色、總是擺出凶巴巴的表情,也非常體諒:容許他不用跟部隊操課。
洞拐四獨自一人,坐在板凳上,吹電風扇,背誦「單戰」的報告詞。
當晚,如先前所承諾:一拿回手機,張天明立即撥話,向曉雯回報狀況。
「身體怎麼樣?」
語氣透露焦躁不安的情緒。
他如實應答:
「休息一整個下午、喝大量的水,現在坐在中山室裡面──有冷氣吹──舒服很多了。」
「好……」
怕對方誤以為自己逞強、假報喜,他繼續:
「整個步兵連都知道我暈倒。晚餐的時候,打飯班還怕我虛弱,多給隻雞腿吃──『賺食、賺食。』」
「嗯。」
她簡短回應,隨即陷入短暫的沉默。
「你一定要──」頓了一拍,才接續說道:
「一定要注意身體狀況。不舒服的時候,一定要休息。」
天明感覺電流竄過心頭,旋即心窩發暖。
「我保證。」他回覆。
「你答應我了哦:要『健健康康回來。』」
他原想進一步分享在軍中的經歷,哪怕再細微不過的瑣事,但通話時間有限,不允許這麼做。
只好簡短回:
「我知道。」
「那就好。」對方相當有默契地答覆。
天明忍不住會心一笑;曉雯也不小心滲出笑意。
但她旋即回復鎮靜,繼續追問:
「什麼時候放假?」
他看了前頭的班長們正在交頭接耳──看起來還有時間──於是乎
,在自己理解的範圍內,盡可能回答:
「原則上,會是『明天么八』──可能會是晚上六點放人。但是,他們會考量接駁車時間,或許會提早放人──也說不定。」
「沒關係,我開家裡的車去接你。」
對方不假思索,如此應答。
天明的心頭被揪住一下,短暫沉浸在她的溫柔當中。
然而,考慮到現實因素──下班時段通勤、塞車問題──他急著勸退對方:
「會不會很趕啊?不用勉強啦──」
「沒關係。告訴我地點就好。其他的,你不用擔心──」
班長大聲呼喊「收手機!」
來不及推辭,他只好匆匆忙忙交代:
「原則上是這樣:六點以前;一上接駁車,馬上打電話給妳──」
「等你──」
(下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