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開拍後徐丹瘦了兩公斤，電影才開拍兩週，她在片場忙前忙後，一下指揮交通，一下開車到下一個場景，一下去安撫演員，一下去餵食小狗。她突然希望世界可以滅亡，這樣就不用工作了。
徐丹還練就了隨地大小睡的技能。就像現在，她睡在片場的角落，不遠處還有隻死蟑螂，但已經36小時沒闔眼的她一點都不介意。
不知道昏睡多久，她夢見自己跟導演說上話了，聊天過後，導演讓她把劇本給自己看看……然後她的肩膀被拍了拍，本以為是導演在誇她寫得好，結果是回到現實，她睜眼，是余禮的臉。
「為什麼是你……」徐丹口氣嫌棄。
「不是我還有誰？」余禮眼下也掛了兩個黑眼圈，帶著金框眼鏡，鏡片灰濛濛的。
「要收垃圾了嗎？」徐丹艱難地起身問他，製片人讓他們留下來收拾現場，最後清點交接給屋主。
余禮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兩人一起無聲地收拾片場殘骸。
收拾完後，把垃圾載上車，準備開車回公司。
片場離公司有兩個小時車程，徐丹為了防止開車的余禮睡著，一直說著幹話：
「你不覺得女主角的聲音像美樂蒂嗎？她說台詞的時候我看到好幾個人在憋笑。」
徐丹躺在副駕的座椅上吃劇組剩下的零食，一邊趁紅燈的時候塞給余禮。
「笑死，但聽說男主角在追她。」
「真的假的！！！！」
余禮一開始還會笑兩聲，然後跟她說片場的八卦，什麼男女主角氣氛曖昧，燈光組的助理在追美術組的頭，姐弟戀超讚。
後來講著講著徐丹沈重的眼皮掉了下去，再睜眼時，發現余禮累到快趴在方向盤上，可腳還踩著油門。
徐丹驚聲尖叫，連忙搖醒他，余禮驚醒同時踩住煞車，車窗前一輛大卡車呼嘯而過，卡車的喇叭響徹雲霄，紅燈一閃一閃。
他們停在路邊，後面的車也瘋狂按喇叭，然後超車離去。
劫後餘生，兩個人坐在位置上大口喘著氣，互看著對方半句話說不出來
「要不……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息……？」徐丹驚魂未定地說。
「行……」余禮看起來也是憋了半天才說出這句話，臉上冒著冷汗。
***
最終他們開到河堤下方的臨時停車場暫停。車子停下沒多久，兩人都沒多說一句話，馬上放倒坐墊呼呼大睡，全然不顧車裡臭到發腥的垃圾，還有兩天沒洗澡臭到不行的身體。
徐丹現在回想，都覺得那段日子苦到讓人發笑，卻也難能可貴。
醒來時，余禮不在駕駛座，他在不遠處的垃圾桶旁抽著煙。徐丹有點恍惚，不知道要為這個荒謬的兩人時光開心還是崩潰。通常劇組裡的人多少都有些習慣，讓自己可以撐過苦難的日子，不過徐丹是極少數的「乖孩子」，這也讓她感覺自己和片場的人格格不入。
她曾經試著想融入這些習慣，嘗試抽煙，嘗試喝酒喝到斷片，說著片場的人會說的話，看大家推薦的冷門電影，她全部照做了，卻始終沒有開心的感覺，反而越來越麻木，感覺自己活在某個虛幻的時空，唯一強烈的是對余禮的喜歡。
他像是自己絕望生活的浮木，但那個浮木有時卻離她很遠，遠得她抓不著。
徐丹走去他旁邊，余禮看見她走來，吸了最後兩口後把煙蒂丟到垃圾桶，一臉呆滯，頭髮亂糟糟。
「睡飽了……？」徐丹滿臉呆滯，嘴角還有口水痕，但她渾然不覺。
「沒有飽的時候。」
「再過一天又要拍了……」徐丹看著剩10%電量的手機說。
「操，別提醒我，老子他媽要睡覺。」余禮吼了一聲。
「哎……工作是為了啥呀？」徐丹蹲在垃圾桶旁嘟囔。
一旁蟬鳴鳥叫，鄰近夏季，黏膩的感覺揮散不去。
太陽漸漸落下，路燈整排亮了起來，像是夏天的晚宴，這是這個工作少數讓人感到寧靜的片刻。
「不知道。」余禮也蹲下，徐丹感受到余禮身上撲鼻而來的菸草味，她身體微微往一旁傾斜，想靠他近一些。
「大學的時候老是想拍電影，後來發現出社會只能拍拍短影片賺錢。」余禮嘆口氣，雙手撐在地上「想拍電影還要做牛做馬，而且好像也不一定拍得了。」
「其實你學生時期的作品還蠻厲害的。」徐丹看過，余禮這個人愛提問也愛分享「我覺得你很有才華。」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余禮一頭亂髮，瀏海隨意地披散在前額，手臂刺著小小的字 trust self，他戴著平時的金框眼鏡，一臉沒睡飽走進辦公室。看見徐丹坐在製片組時愣了一下。
「你就是新同事啊！」他看著她笑道，似乎很開心。徐丹還在上下打量這個看起來很文青派的傢伙，余禮走近她座位旁：「哈囉！你叫什麼名字？」
「徐丹。」徐丹很 i 人體質，卻不討厭余禮的親近，反而很感謝他。
因為整個辦公室每個人忙進忙出，沒一個人給她正眼看，所有人都叫她新同事，余禮是第一個問她「你叫什麼名字」的人，彷彿自己的存在被肯定了。
「喔～我叫余禮，之後我會帶你，你先把這些表格……」
嗯，後來徐丹發現，余禮只是很開心有人來幫他分擔工作而已。
回到夕陽西下的空地旁，余禮沉思了一下，淡淡地說：
「畢製感覺都很久以前了……就是拍完畢製跟我女友鬧翻，欸……不對，是前女友，哈哈。」
「你還放不下她嗎？」徐丹小心翼翼地問，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看向他，裝作蠻不在意地盯著緩慢落下的太陽。但餘光裡滿是被餘暉照耀，模糊不清的余禮。
她知道，他跟他前女友交往了整個大學時期，當時他的每個作品，都有她的身影。所有成品都還掛在余禮的社群頁面，沒有甜蜜的閃照、貼文，但她的蹤跡如影隨形。
「怎麼可能。」余禮嗤笑著，站起來拍拍屁股，「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余禮轉身走向車子，頭也沒回。徐丹看著余禮的背影，突然覺得兩人的距離很遠很遠。
徐丹p.s.
喜歡上大魔王等級的人物：心裡還裝著前女友的同事。
母單好像總是喜歡越級打怪呀...
余禮的故事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