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雲,在樓的背后,仿佛與山丘相連,而非飄于天空。
風時有時無,可有的時候,總讓人感到一種人間的快樂。樹和灌木,綠得耀眼,唯有楊樹頭上的葉片,翻涌出銀色的光浪。街道也安靜得不像有人的城市,好在孩子們很快騎著車呼嘯而過,留下一些聽不清的聲音。
不能去往避世而居的凈土,便要停留在與人相處的世間。這沒有什么不好。
遠古的時候,這里一樣沒有人。
后來,有了我們的祖先。
如果我們在海的這邊,他們就是從海的那邊來。
遠方呼喚著,他們應答著。
很多人是要回去的,但留下的,也未必總是愿意的。一個個神靈和鬼怪,被再次創造,于是前者成了守護,后者則提醒著危險。神和人,人和鬼,還有無窮無盡的精靈,一起越過山崖,渡過沼澤,在皚皚白雪中留下腳印。
房屋一點點地眼神,孩子一點點的長大,有的離去,有的留下。
于是,我便面臨著相同的選擇。
可每個人的一生,真的有什么選擇嗎?
去往下一座山谷,到底會遇到什么。
是又一種語言,還是更精彩的風俗,抑或是接受不了的食物,還有歡迎或不歡迎的表情。
我可以在能休息的時候,安靜休息。越過最高處,就能多休息上一程。如果回望過去,大概這就是最漫長的休息。然后便是另一條相似,卻不斷下降的小路。兩側有鳥兒,怕寂寞一樣地叫,慢慢就讓我也熟悉了這聲音。有人問,這是什么鳥兒。我說,就是你看到的鳥兒,無需額外的名字,就可以完整屬于你。
從南方來到北方,從北國去往南土,看完了葡萄茂密的果園,再撫摸不斷生長的小麥。所有河流都不用管前方是哪里,到了南方,就是南方的海,到了北方,便是北方的河。生命只有一個歸途,正如一切水流都將回到海中。
既然如此,那就讓一滴水,在還是一滴水的時候,只做好一滴水。
還能有什么會阻隔我們的腳步呢?
你不會就此停止,因為生命才是時間的定義。無數個古老的圣殿,都慢慢消失在塵煙中。可祈禱的人,將回憶帶到了四面八方。當又一支說著相同語言的部落,杳無蹤跡,他們留下的難解文字,便是一種圖畫。看不懂的,曾經被看懂過,而如今看懂的,也總有一天,會變得仿佛蟲的啃噬,水的侵蝕,成為自然的徽記,只留給自然自己。
葡萄和杏。
我桌上的兩盤水果。
它們來自不同地方,卻報告給我相同的喜訊。
年少的夢,早已不做,可曾經少年,并不會忽然變老。
我曾在園中種下的那株樹,如今卻找不到痕跡。因為遠方的家,也已三遷。我難忘的很多事情,都慢慢遺忘,唯有在那最快樂的時候,見到的棕色巖石和一塊壓縮餅干,讓我至今還有一絲味道殘留。告訴我是春天的人,還會在夏天的時候,繼續來信嗎?當我恐懼的時候,也曾就這樣祈禱能夠睡著。
我愛著世人,也愛著自己。
于是我祈禱的時候,會讓一切都得到祝福。
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我。寫過的許多詩,如今也不再認為是一首詩。比我更聰敏的,悄然離去。比我更幸福的,仍然安慰著我的靈魂。我漸漸體會到什么是滿足,我也慢慢明白,為何人們會有一雙失落的眼睛。
在溫熱的夏季之后,就會有更豐富的生命誕生。
一匹匹駱駝,走過了冷酷的沙漠,讓孤獨的世界,有了連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