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虐文

還記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很愛很愛我。 她總喜歡把我抱在腿上，用極致溫柔的聲音，唱著我聽不懂的兒歌， 那時候的我以為，她的懷抱是這世上最溫暖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爸爸出軌了。 那一晚，雷雨交加，窗外的轟鳴聲不斷，閃電把整個屋子都照亮。 爸爸喝了很多很多酒，滿嘴都是髒話，摔碎了媽媽最喜歡的杯子，把她推到牆上，狠狠地打她。 媽媽哭得聲嘶力竭，聲音和窗外的雨聲混在一起，顫抖著，崩潰著。 我撲過去護住媽媽，卻換來他一腳踢在我的腹部，我痛到說不出話，只能抬頭，看見他揮舞著皮帶，眼神猙獰。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撿起地上碎裂的玻璃杯，狠狠地刺進了爸爸的脖子。 血，瞬間噴了我滿臉，溫熱又黏稠，像某種永遠洗不掉的詛咒。 爸爸倒下的時候，眼睛還睜著，嘴角微微抽動，像是想罵我一句「沒用的東西」，卻再也沒說出口。 那年，我才十三歲，未滿十四歲，因為殺人被送進少年觀護所。 —— 在那裡，我是年齡最小的孩子。 我從來沒想過，裡面不是地獄，而是比地獄更殘酷的地方。 他們打我，踢我，拿拖鞋抽我的臉，逼我喊自己是狗。 我從沒還手，反而會在夜深人靜時，偷偷幫被打得更重的孩子抹藥， 把醫務室省下來的紗布分給他們。 可沒有人感謝我。 沒有人相信我。 他們只覺得，我只是個殺了爸爸的怪物。 —— 每當夜晚難以入眠，我就會抱住自己， 在被子裡輕輕唱起媽媽以前還愛我時唱給我的歌。 「晚風輕輕吹，星星眨著眼，寶貝乖乖睡，媽媽一直在。」 我會閉上眼睛，想像自己還在媽媽的懷裡， 她摸著我的頭，親吻我的額頭，告訴我她永遠愛我。 可是當我睜開眼，看到的只有灰暗的天花板，和臉上乾掉的淚痕。 —— 我十五歲就提前出來了，因為表現良好，乖巧聽話，什麼都接下，什麼都不拒絕。 回到家時，媽媽已經嫁給了一個新男人，家裡多了一個弟弟，叫朝熙。 朝熙長得像瓷娃娃一樣漂亮，皮膚白得幾乎透明，可身體也很弱， 三天兩頭就住院，全家人都圍著他轉，怕他哪裡不舒服。 繼父看我的眼神裡沒有溫度，只有嫌惡和防備。 後來我才知道，是媽媽告訴他的，她說：「那孩子殺了他的爸爸。」 她沒說原因，只說：「他很危險，你別管他。」 —— 我的左耳聽不見聲音。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從爸爸那一腳踢下去開始壞掉的，反正從我有記憶開始，左邊就是安靜的。 班上的人知道後，覺得很好玩， 他們總是從我左後方丟東西，丟書包，丟粉筆，丟剪刀。 有次剪刀擦過我的臉，留下一道深深的疤，流了很多血。 老師說，是我自己笨，不會閃。 他們還笑著叫我「殺人魔」、「殘廢」、「怪胎」。 我不是沒聽見，我只是懶得回嘴，反正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人會信。 —— 有一次，朝熙學拿剪刀剪紙，失手劃傷了我的手背，血流了一地。 我看著他的臉，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裡喊著：「哥哥對不起……哥哥不要死……」 我才剛想安慰他，媽媽就衝了過來，第一眼不是看我，而是把弟弟抱進懷裡，慌張地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然後她抬起頭，狠狠瞪著我。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沒看到弟弟在剪東西嗎？要是他嚇到手抖割到自己怎麼辦！」 那一刻，我才感覺到手背上的傷口刺痛，血還在滴，滴在地板上，滴在媽媽的鞋子上。 我低下頭，看著那些血，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死。 如果沒有我，弟弟就不會害怕，媽媽也不會皺眉了吧。 那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想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 後來，每當我被誤會，每當我感到窒息， 我的手就會開始不受控制地划向自己的手臂。 我看著血一點一點流出來，覺得那些血能帶走我身上刻著的惡人基因。 惡人，就是我的爸爸。 我覺得自己骯髒透了，流著罪孽的血。 —— 可是我從沒學會裝作看不見別人被欺負。 每當看到有人把更弱小的孩子圍在廁所裡拳打腳踢， 我還是會衝上去。 我不會打架，只知道揮拳，用頭撞，咬住對方的手， 每次都打得渾身是血，頭暈目眩，痛到快要昏過去。 但我不能回家這副樣子，媽媽說過，不准惹事，讓她少操點心。 於是我都會先去河邊，把身上的血洗乾淨， 把制服泡在冰冷的水裡，直到血漬看不太出來， 然後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家，深呼吸，推開門，露出笑容。 「我回來了。」 —— 朝熙會跑過來抱住我，軟軟地喊：「哥哥！」 他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跟媽媽年輕時很像。 我摸摸他的頭，像摸一隻小奶貓， 把所有好吃的都分給他，自己只吃飯桌上最邊角的菜渣。 我總覺得，趙熙超級世界無敵好， 而我，只是個該死的人。 —— 有時候，我會跑到天台上，吹著夜風，看漫天的銀河， 想著如果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顆，是不是就不會再感到難過了。 星星那麼多，閃呀閃的，誰都不會孤單。 —— 那天，是冬天。 天剛亮，窗外的霧白茫茫的，冷得像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水。 我坐在房間裡，抱著膝蓋，看著地板上那雙破舊的運動鞋，鞋帶磨得起毛，像一條條快斷掉的線。 今天似乎是我的生日，但沒有人記得，我自己也快記不清了。 我聽見門外傳來行李箱滾輪的聲音，媽媽在客廳吩咐：「快點，別讓弟弟著涼。」 爸爸在門口應著，把外套搭在朝熙身上。 弟弟睡眼惺忪地坐在玄關的小凳子上，懷裡抱著一幅剛畫好的畫，畫裡有我，有他，有媽媽，還有他們的小家。 他晃著短短的腿，看到我出來，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哥哥，你看！」 他把畫舉得高高的，「這是我們一家人喔！」 我愣了一下，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蹲下來摸摸他的頭。 「畫得真好。」 我的聲音很輕，輕得像空氣裡浮著的冷霧。 朝熙抬起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我：「哥哥你要去哪裡？跟我們一起去旅行好不好？我還想給你看新的畫！」 我看著他，眼眶有些酸，但我沒讓眼淚掉下來。 我輕聲說：「哥哥去散步，很快回來。」 媽媽換好鞋，聽見我們的對話，皺了皺眉，冷冷地說：「別等了，快走，哥哥不重要。」 她走過來，將畫從弟弟手裡抽走，隨手放到鞋櫃上，拉起他的手往門外走去。 「哦……」 弟弟小小聲地回答，垂著頭，腳步輕輕的，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麻雀。 我看著他們離開，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到我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緩慢又沉重，像提醒我，還活著。 我回到房間，換上乾淨的襯衫，把抽屜裡的畫冊拿出來，裡面夾著厚厚一疊我偷偷畫給朝熙的畫。 每一張裡，他都是笑著的。 我沒有寫遺書，因為沒有什麼好交代的。 我走出家門，空氣冷得像刀子，天空灰濛濛的，看不見太陽。 我走了很遠很遠，走到城郊廢棄的工廠，裡面空無一人，只有破碎的玻璃窗呼呼作響。 我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牆，抬頭看著天空。 星河一閃一閃，彷彿在對我眨眼， 微風輕輕吹過，帶來遠處稻田的味道， 還有一點點，媽媽年輕時身上的香氣。 我想起很多事，但那些都不再重要了。 我的手裡握著一把刀，手臂上早已密密麻麻的刀痕， 新舊交錯，像一條條救贖又審判的路。 我把刀子深深劃下去，看著血湧出， 覺得終於可以把那些骯髒的血放光了， 終於，不會再麻煩任何人了。 最後，我輕輕地，輕輕地說： 「謝謝你，撐到現在……沒了我，媽媽應該會更幸福吧。」 夜風溫柔，星光寂靜， 我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 幾天後，家裡接到我的死訊時，媽媽正準備帶朝熙去吃火鍋。 她只是皺了皺眉，淡淡地說：「死了啊？那也沒辦法。」 然後掛掉了電話。 我的靈魂飄在他們身邊， 看著媽媽依舊溫柔的為朝熙戴好帽子 牽著他的手走出門，留下空蕩蕩的房間。 —— 天空萬里無雲，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而我的世界，永遠停在了那個漫天星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