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樁的秘密4
作者:老衲
尹世虎一聽孫無忌這話，哪裏忍得住？彎腿曲身，一按椅旁扶手便往廳中竄去。豈知說的遲那時快，尹世虎眼前一花，一位面目清麗的女子已擋在他與孫無忌的中間。
尹世虎身法算是十分迅捷，但眼前這女子的身法來得更加詭異；沒人見到她如何從座位上穿出，她便已攔在了尹世虎面前，眼見兩人便要撞在一起，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女子輕輕地對尹世虎出了一招穿掌。
這穿掌互穿是八卦門入門的六大對掌對拆之一，所有八卦門的門人一入門都必須習練地滾瓜爛熟。尹世虎見到女子的這招穿掌對著他頭面穿來，自然而然他也出一穿掌與她對穿，兩人穿掌互穿而過，互相借力又相互往反向彈出，像是空中相遇的兩隻燕子交穿而過，各自順著那勁溜滴滴地一轉身，將彼此身形竄出的猛勁洩得乾乾淨淨，這才分別將各自身形穩住。
那女子身形才穩，已輕啟櫻唇，一拱手，說道：「世虎師叔、無忌師兄，你們倆都是八卦門的頂尖好手；在荒字號李師伯被人殺死的懸案下，我們八卦門的人還要自相殘殺，那成甚麼話？」
尹世虎見這女子為孫無忌出頭，表情有些不自在，側眼瞧著她，又沉默了半晌才道：「雪兒，妳是代表妳爹出頭，還是代表妳自己？」
原來這女子名叫宮雪，是八卦門鼎鼎大名的宮老師的二女，眾人與她相熟的都叫她一聲雪兒。宮雪幼時生得白皙若透，膚潔勝雪，因此得了個「雪兒」的小名；宮雪小時候白嘟嘟地已是人見人愛，而長大以後更是目光清靈，唇色豐潤，越發顯得嬌嫩動人。
宮雪憑著父親八卦門宮老師的威名，與她天生待人親切的性格，文學社的其它幾個八卦門的高手多多少少都與她父親有些師門來往的關係；在雪兒小的時候，這些八卦門的叔叔伯伯們都當她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師妹。
彼時那群喚她是小師妹的師伯師叔的心裏頭並沒有甚麼。但有一天，當這個小師妹的身子突然發育成熟，出落地若冬梅般冷冽而綻放盛開，身子抽長，胸部豐滿，腰臀間的曲線隱隱若現…這些練功一輩子的男人，包含海川祖師義子董萬山、尹福的內侄尹世虎、馬貴的表弟夏麟、還有那程四的大徒弟鄒師…眾人再見到宮雪，都慢慢地對她或多或少產生了些異樣的情愫。
此時尹世虎雖然已經四十多歲，卻仍是孤身一人，尚未娶親；見到這個美麗的小師妹居然為那年少而狂妄得不可一世的孫無忌講話，心中泛起一絲他自個也說不透的情緒。尹世虎指著孫無忌罵道：「呸！他根本不算是八卦門的人，又怎麼好說是八卦門自相殘殺？」
宮雪堅定地搖搖頭：「世虎師叔您別讓雪兒為難。無忌師兄與您當然都是八卦門的門內人，對雪兒來說，都是一家子人。」
夏麟在一旁見宮雪既然出面，也開聲勸道：「世虎兄，中山先生曾說咱中國人就是一盤散沙。救國救民的大事咱們沒有力氣管；可是你今天要讓戴老闆也看笑話，說咱們八卦門也是一盤散沙嗎？」
尹世虎鼻孔裏嗤地一聲，道：「八卦門的功夫是一路不顯於世的孤傳，是海川祖師好不容易才從雪花山得來的絕學，怎麼可以讓一個啥都不懂的人亂充字號？」
「無忌師兄完全懂八卦門的武功。」宮雪反駁說道：「師兄在去年對我父親行三跪九叩的拜師大禮，而我父親把八卦門最重要的轉圈法*與磨樁法都通通教給了他。此事是我親眼所見，他怎麼不能算是八卦門的門人？」
宮雪此舉本來是想要為孫無忌辯白，豈知她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除了戴老闆之外都悚然動容。「妳爹…竟然將通盤的八卦真傳都教給了孫無忌？」「宮老師…想不到啊！」「他奶奶的，這猴子是不是抽大煙抽得昏了頭？居然將八卦門的秘密教給一個門外人？」質疑感慨之聲此起彼落，就連那個被大家稱做是「天」字號八卦門董祖的義子董萬山，都忍不住搖頭，說道：「爸爸當年真是錯的，不知道這宮猴子這麼守不住秘密，唉！」
要知道八卦門的武功自董海川傳下以後，特別交代門內人「深藏不露」四字，所以就連許多拜師已久的門人都難窺八卦武功堂奧於萬一，宮雪的父親才剛剛收孫無忌為徒，便將八卦門最核心的轉圈法與磨樁法交給了他，也難怪引起眾人的憤慨與不滿。
這其中只有姜澈默不作聲，畢竟他不是八卦門出身，無法體會八卦門人對於門中秘傳如此輕易就託付給一個初初入門的少年的那股憤慨感；姜澈只是在思考著宮雪那下子移形換步的詭異身法，還有那下與尹世虎對穿而過的穿掌，『當年尚師說，八卦掌的穿掌與咱們形意拳的鑽拳，兩者形似而意不似…剛剛宮雪的這下穿掌，的確與鑽拳很像，可是裏頭味道卻大不相同…差別到底在哪裏呢？難道…』姜澈一邊想著，一邊手上偷偷地在桌下比劃揣摩，身上的勁一磨一蹦地，卻只是在體內作用而不外放；外形巍然絲毫未動，旁人見著他只會以為姜澈在沉思冥想而已。
最後還是戴老闆的聲音制止了眾人的喧鬧不休。
「鬧甚麼？通通給我坐回來。」
戴老闆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透著一股冷酷無情。他嚴厲的目光一掃在座的各人與站在包廂之外的孫無忌，眾人心中都打了個冷顫。戴老闆看著孫無忌，撇了撇頭說：「無忌，你給我坐回來。」一努嘴，讓鄒師與董萬山往旁移了移，空出一個位子，要讓無忌坐下。
孫無忌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戴老闆；聽戴老闆既然已經如此說話，他微一頷首，只好悻悻然地回到座位上。
尹世虎見孫無忌回座，戴老闆卻不發話喊他，正感尷尬，這時宮雪卻一拉他手，對他盈盈一笑道：「世虎師叔，我牽您回座吧；我們一起聽聽老闆要交代些甚麼事情。」於是若無其事地牽著尹世虎回到原來的座位上。
戴老闆清了清喉嚨，彈了彈指讓服務員上來將檯面清理乾淨，重新換上一套餐具與咖啡壺，又從懷裏掏出上好的進口雪茄分著眾人一人一支，再親自給七人都點上火，才敲了敲檯面，繼續說下去。
「荒字號李春華被殺的事情，我已經調查完畢。出手的正是那個惡名昭彰的川島芳子。」戴老闆吸了一口雪茄，緩緩地在空中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瀰漫煙霧，說：「而且我收到日本方面內線的消息，川島芳子向天皇借了一支奇兵，打算要針對你們幾個捕獲某個秘密…不過具體是想要知道甚麼，我就不清楚了。」
川島芳子！這個名字在眾人的心中激起了漣漪；這女子這幾年來幹下好多件大事，忽而向著滿州國，忽然向著日本國，關於她的傳奇軼聞多得不可勝數；有人說她魅惑了溥儀，也有人說她與她的養父生父通姦。但無疑的是川島芳子並不是一個善與的角色，只要是她沾染了的事情，芳子是為求目的不擇手段，一定要完整地拿下來吃乾抹淨不可。
姜澈皺眉：「川島芳子…她會想要甚麼東西呢？」姜家的家族世居天津寧河，是當地大戶，與日本人的關係從袁大帥時代就經營得十分良好，家族長輩中有留學日本讀軍校的，也有與日本人通商做生意的；因此姜澈算是半個日本通，他皺起眉頭來深深思索著腦海中的記憶，忽然宮雪一拍掌的聲音打斷了他，「八卦樁。」姜澈只聽到宮雪的聲音如此說道。
「日本人要的是八卦樁的秘密。」
姜澈抬起頭來，恰好與宮雪的眼睛相對；他第一次對她，有了一些與拳無關的感覺。
*附註：關於八卦門祖師爺董海川與尹福、程三、程四、馬貴、宮猴子…等人的故事，還有八卦門關於「轉圈」的武功，請參看老衲寫的另一篇小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