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外祖蔣家
我一路快步穿過巷尾，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熟悉的門樓已在眼前。我一腳踏進蔣府門前，還未抬手敲門，舅母已打開了門。
舅母見我眼眶通紅，立刻快步迎上來問道：「青黛？！發生何事？誰欺負妳了？」
我嘴唇抖了抖，原想逞強，其實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得搖頭，低低地哭了出聲。
舅母一把將我攬進懷裡：「傻孩子，莫哭，進屋說，進屋說……」
廳裡燈火已燃，舅父和表弟蔣盛禮正坐在桌前看書，聽見哭聲，兩人同時起身。
「怎麼回事？」舅父眉頭一皺。
「姐姐！」盛禮快步過來，看著我哭成這樣，臉色也變了，「是那姓曹的回來了？」
我吸了口氣，才將巷口之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說到「退親」二字時，廳中氣氛頓時凝住。
盛禮當即一拍桌道：「我早就說他不可靠！竟敢私自來說退親？簡直欺人太甚！」
舅父也面色鐵青，冷哼一聲：「未按禮數、未經家門，竟敢獨自說解除婚約？我們蔣孔兩家，豈是好欺負的？」
舅母也忍不住罵了出來：「早知道這小子靠不住！兩年來都沒個正式聘禮，信也寥寥幾封，我心頭早有不安——青黛，虧妳還一心等著他！」
我低著頭，指尖捏緊了手帕，卻說不出話。
一旁的盛禮氣得直跳腳說 ：「他若明日敢上門退親，我一定不讓他好過！這筆帳我來算！」
「不得胡鬧！」外祖的聲音突然從書房方向傳來，幾人一怔，回頭便見外祖父手執書卷，徐徐步出。
祖父一向安靜寡言，此刻眉目雖平靜，聲音卻有分量：「人若薄情，與他計較也無益。青黛受了傷，是情分未穩，不是你們血氣之勇能補的。」
盛禮還想爭，外祖父擺手止住他。
他轉頭看向我，語氣輕了些道：「青黛，你是念書的孩子，自當知情誼不堪盤問。這段姻緣，既退也罷。幸好未成婚，免得日後更痛。」
我聞言，心中一緊。
是啊，幸好未成婚。要是等到了出嫁之日，才發現他的心不在我身，那豈不是更笑話？
外祖父又道：「世人多言女子該趁早歸嫁，但你是我蔣家的外孫女，自小讀書識語，非凡庸之人。世間路多得很，未必全系於嫁娶一途。」
我點點頭，聲音啞啞的回：「外祖父說得是，青黛記住了。」
那一晚，我強作鎮定地與眾人說話，勉強吃了些晚膳便回房休息。可夜裡卻怎麼也睡不著。
蟋蟀在窗外唱個不停，燈芯燃了又滅，牆角的影子像心緒一樣亂。我強迫自己閉上眼，腦中卻反覆盤繞著一件事：現在既然已退親，那我是不是該回長安了？
父親曾多次來信，要我回去參與譯館的訓練。長安鴻臚寺需人，我兄長孔青宥也在那裡任職，父母都在，那裡有更多的機會——
但若回去，我就得離開明洲，離開這個我熟悉、熟記的地方，甚至……離開這份我剛剛才真正熟練上手的工作。
我捻著被角，輕聲嘆了一口氣。這一夜很長，也很碎。
我不知道明日是否該寫信給父親，但我知道，一段情落幕後，我的人生，該往哪裡走，還是得自己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