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朋友X來訊:我許多年沒有到東京淘書了,難怪不想念那些古舊書店嗎?說我不想到東京逛逛舊書店,確實是違心之論,不過,我也必須坦誠以告,由於各種條件的限制,我的淘書熱情的確消減了不少。首先,我的書庫已經滿溢出來,即使我每日拼盡全力閱讀,頂多消化千分之一。其次,除了日文書籍之外,我還得購入簡中版的學術(人文社科翻譯)書籍。因我的慾望而拉開這兩條讀書戰線,就足以使我的腦部運算系統快轉不過來了。
儘管如此,我再次表明,這不是討拍或抱怨,而是陳述這樣的事實:一則因書庫呈現飽和狀態,二則該我完成的新書還剩半里路,沒能妥善處理這些問題,談想去東京看看我需要的古舊書群,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向來(怕熱)對氣溫極為敏感,日本電視台說,此時日本各地氣溫熱得異常,我剛好有不克前往的理由。所以,我趕緊取出鈴木牧之的《北越雪譜》一書,以閱讀和強力的想像力,為自己營造置身雪國之中的氣氛。在這一點上,我和川端康成都有相同的靈感,因為他把《北越雪譜》的場景寫進了《雪國》小說裡。
我翻譯如下:
鈴木牧之在《北越雪譜》中,曾經這樣描寫:在雪中搓麻線、在雪中紡織、在雪水中漂洗,在雪地上晾曬。」所以有雪才有縐綢,雪就是縐綢之母。
在漫長的雪季裡,績織麻縐是山村姑娘們的手工活,島村在舊衣鋪裡買過這種雪國產製的麻縐,做成夏天服裝穿用。由於舞蹈方面的關係,他認識經營能劇戲裝等物品的舊貨店,甚至向店家請託,如果有好貨進來,通知他來挑選。他喜歡這種麻縐,有時也做成貼身的襯衣。
據說,從前每逢拆下擋雪的竹簾,到了冰雪融化的春天,就是麻縐上市的季節。三都(東京、大阪和京都)的和服店中盤商遠道而來採購麻縐,他們甚至有固定常住旅館。山村姑娘們辛苦半年精心織就的麻縐,為的即趕上這一年中的第一次集市。因此,遠近村里的男女們都來到這裡,有雜耍的賣東西的擺攤,如同鎮上熱鬧的廟會慶典。在集市上,縐布上綁著紙簽,上面寫著織布者的姓名和住處,按照布料成色分為高級品中級品。這也成為挑選媳婦的標準。要織就出上等麻縐,必須從小時候開始學起,所以若不是由十五六至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姑娘來織,是很難織出上等貨的。年紀稍大的織工,織出來的縐布缺乏光澤。那些想成為織布能手的姑娘們,就必須下番苦功磨練自己的手藝。而且,每年舊曆十年開始績麻,到隔年二月中晾完,在嚴寒的雪天裡,沒什麼雜事可做,只能專注於這手工活。因此,在這些製品中自有其傾注的心血。
我相信,讀者諸君讀到這關於北越雪國特色的景物時,心中的審美意識就會湧升起來,並隨著川端康成細緻的抒情文字,進入雪國帶給旅人的視覺震撼,還有那只能體會不可言傳的凜然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