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線-第四章 黎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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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翔和莫莫立刻從地上彈起,詠雯也嚇得將手機塞入口袋,他們同時望向房門,慘叫戛然而止,寂靜瞬間灌滿整棟別墅,只剩彼此的呼吸聲。

「嘎~」

「嘎~」

刮擦玻璃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出,他們立刻回頭,卻看見不知何時岳勳已經走到落地窗前,正準備揭開窗簾。

祐翔一個箭步抓住岳勳,但他的力量卻不斷加大。

「快!來幫忙。」

莫莫在聽到後也快加入阻止岳勳的行列中,但兩人逐漸屈居下風,突然岳勳軟了下去。

只見詠雯的手上有一半的瓷盤,而另一半碎在地板上,她居然拿著剛剛用來燃燒植物葉片的瓷盤往岳勳的頭敲了下去,落了滿地的葉片餘燼很快就熄滅了。

「你......居然」祐翔看到自己的好友被如此重擊頭部,氣得說不出話

「你不是要快,最快的方法就是敲暈他啊!」詠雯這時異常的冷靜,彷彿這一切只是隨手做一件好事。

紀威房內。

「你知道你差點殺了他嗎?」萱語一邊輕拍曉鈴的背部,一邊質問著哲宇

「沒有我!我沒有!」哲宇的語氣慌亂「都是紀威,是他要我快點的」

紀威這時給了哲宇一拳:「什麼是我?我可沒有要你殺了曉鈴!」

「嘎~」

「嘎~」

眾人突然停下爭吵望向落地窗的方向。月光將一個模糊的影子映照在窗簾之上,那形象,就如同正在窺視房裡的獵物一般,不時還可以聽見「滋......滋......」就好像在灼熱的鐵板上煎烤肉類一樣,可房裡的眾人聞到的不是令人食慾大開的香味,而是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

「是......是祂」紀威顫抖的說

「不是說香跟符有作用,趕快多點一些」哲宇慌亂的提議

紀威聽到後立刻取出一半的香,但他緊張的無法點燃打火機。

「咖......咖......咖......」窗外傳來了陰沉的笑聲

彷彿在取笑他的沒用,就在此時打火機自己燒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紀威無意識的打火動作還是外頭的祂刻意收斂,但紀威發現有火後馬上將香點燃。

隨著新點燃的淨香煙霧升起,那股莊嚴的香氣再次變得濃郁,強硬地將從窗外滲入的腐敗推了出去。窗簾上的影子發出怪異的笑聲,滋滋的灼燒聲也隨之減弱,最終影子越發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天空灑下的月光。

房內的四人看著影子消失,緊繃的神經卻絲毫沒有放鬆。

「都是你!」哲宇猛然轉身,一把抓住紀威的領口,雙目泛紅「如果你早點多燒一些不就不會這樣了嗎?」

「我怎麼知道會這樣?」紀威用力的將他的手撥開「你以為我願意讓大家涉入險境嗎?」

「對啊!你憑什麼質疑小威」萱語加入指責哲宇的行列中「你剛剛差點殺了曉鈴」

曉鈴的哭聲微弱卻強硬的介入眾人的爭吵,她恐懼地瞪著哲宇「你剛剛…一定是想殺了我對吧!」

「我沒有」哲宇強硬的辯解

「有!你有!你是想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對吧!」

「曉鈴,別這樣,她只是我分組報告的組員,我跟她聊天真的只是在討論報告。」哲宇的語氣放軟。

「討論報告會說我愛你!我寧願相信這都是真的也不願相信你!」曉鈴的語氣愈發激烈。

「我沒有,那是你看錯了」哲宇百口莫辯,突然,他調轉槍口「都是你一直喊,讓我快讓他閉嘴」

「我是在救大家!」紀威的聲音也大聲了起來,慢慢他也失去平常那公子哥般的氣質「都是那一聲尖叫,差點把那個東西引進來!」

話音剛落,一個突兀的、黏膩的腳步聲,自門外的走廊響起,強行撕裂房內的爭吵。

「啪……答……啪……答」

那不是單純的腳步聲,那像是一個人穿著濕透的衣物,從水裡走出來的聲響,每一聲沉重的腳步聲後,都伴隨一聲水滴落的清脆聲。前一秒還在互相攻擊對方的眾人,這一刻像是被掐住聲帶,吵罵聲戛然而止,這規律的聲響逐漸取代房內眾人的呼吸聲,他們眼裡只剩無聲的恐懼。

腳步聲不疾不徐地靠近,最後在他們房門口,這規律的聲響……停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眾人沒有時間概念,那黏膩的腳步聲才再次響起,緩慢而沉重,一步步地遠離,直到徹底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然而,爭吵的火焰並沒有被徹底澆熄,反而像是增添新的柴火一般,點燃了更深層的絕望與猜忌。

萱語也大聲地說:「都是因為你!紀威!什麼要給我最完美的假期?這就是你的完美?把我們帶到這個鬼地方等死!如果你當初沒有為了省錢,我們現在會在安全的市區飯店裡,而不是在這裡等死!」

「省錢?」紀威彷彿被踩到痛處,猛地甩開她的手,「我為了誰?妳那些名牌包、昂貴的餐廳,哪一樣不是錢?現在怪我了?妳以為妳口中那些『安靜一些』的男人能給妳這些嗎?」

他再次把祐翔扯了進來,「妳看人家莫莫,從頭到尾有抱怨過一句嗎!」

「對!我就是比不過她!」萱語的哭喊變得歇斯底里,「那你去找她啊!讓她陪你死在這裡!我受夠了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安排!」

「你們都閉嘴!」哲宇的怒吼壓過了兩人,他雙目赤紅地指著紀威,「你才是罪魁禍首!是你提議來花東,是你堅持要看海,如果不是你,我們根本不會看到那具屍體,更不會被那東西纏上!」

「你他媽有什麼資格說我?」紀威怒不可遏地回敬,「剛才差點掐死曉鈴的人是誰?那東西還沒動手,你就要先殺了自己女友!你這個平時最會講大道理的偽君子,你的理性呢?」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曉鈴恐懼的閘門,她恐懼地瞪著哲宇:「你剛剛......是真的想殺了我,對不對?你想讓我閉嘴,是不是因為我看到了......你手機裡那個女的傳來的訊息?」

「我沒有!」哲宇在眾人的指責下,他的防線徹底崩潰,他拿起旁邊的花瓶便是一砸。

「乓!」

其餘的三人被這突如的聲音鎮住。

「哲宇你冷靜!」紀威的語氣帶著命令。

哲宇手裡握著花瓶的瓶頸,尖銳的裂口對著三人,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像是被逼急的生物。

「冷靜?」他發出一聲自嘲與憤怒地笑,「你看看我們現在,誰能冷靜?」

接著他將瓶口指向抱在一起的萱語和曉鈴:「你們兩個只會叫和指責,除此之外還會什麼?」

「你沒有資格說我們!」萱語憤怒的反駁,「你這假裝理性的暴力騙子,你只會騙曉鈴」

「我騙他?」哲宇怒火再次噴出,他轉想曉鈴,「妳每天查我的勤,偷看我的手機,妳還會做什麼?我早就受夠了,跟妳在一起,我寧願是跟外面那個東西談戀愛!」

這番話比他手上的利器還要令人恐懼,惡意彷彿一把鋒利的劍直直刺入曉鈴的心,她停止啜泣,臉色也跟著發白。

紀威趁著這個瞬間,一腳踢向哲宇的手腕,他手裡的花瓶也隨之飛出,「夠了!」

「咖…..咖......咖......」那個詭異的笑聲,再次從窗外傳入。

房內的四人瞬間禁若寒蟬,爭吵的火焰都被這惡寒的笑聲吹息,他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記。那這笑聲時遠時進,像是無數的生物正在啃食他們的身體,鑽入他們的腦袋。

隔壁房內,祐翔與莫莫被那爭吵嚇得心頭一緊,但又想到老師傅交代不能隨意開門,隨即想撥通手機詢問情況,但試了幾次都無人接聽,兩人無能為力。

祐翔看著倒在地上的岳勳,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瓷盤碎片,眉頭鎖的更深。

他蹲下身把岳勳扶起來,此時的莫莫看到後也幫忙撐著岳勳另一側的手臂,兩人合力將岳勳抬回床上。

「你們兩管他幹嘛!」詠雯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幹嘛不讓他就躺在那,讓他冷死算了,免得他破壞緊閉的門窗」

祐翔這次沒有選擇沉默。他緩緩回過頭,聲音不大,卻帶有一種穿透力:「他是我朋友。」

短短四個字,沒有憤怒的起伏,褪去了今晚的恐懼,只剩下對生命的執著。

祐翔那雙擅長避開他人視線的眼睛,現在讓詠雯感受到周圍的空氣都被抽乾,在那雙眼中,她看不見屬於任何人的情感,只看到一道亙古不變的影子。

這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獨自一人,獨自一人被丟棄在廣闊大海之中,而周圍充滿未知的視線。

那不是掠食者的目光,而是整個世界對於與自己格格不入的審視。她被釘在原地,最終因為無法承受那無形的重量而癱軟下去。

祐翔話音剛落,支撐身體的力氣瞬間被抽空,

「碰!」

他直直地倒下,瞬間世界在他的眼前變得破碎,這些碎片彷彿成千上萬的小鏡子,而他漂浮在其中,每一片碎片中,都映照著一幅幅不屬於他的記憶,但當他想認真看清楚內容時卻又消失不見。

接著他注意到前方的碎片開始匯聚、流動。一個由無數交疊的碎片構成的人型光影,緩緩凝聚而成。轉瞬這個人型直接出現在祐翔面前,他抬起一支由碎片構成的手。

瞬間,所有的碎片如山洪一般向祐翔湧了過去,接著祐翔在這狂暴的記憶席捲之下,他看到了。

他看到一條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紅線,正死死的串聯某些碎片,在風暴結束之後這些被串聯的碎片留了下來。

一間陽光燦爛的教室,一對情侶有說有笑,兩人的手腕都綁著紅線,但看不清楚他們的臉。

「我們不是要一起走過三生三世嗎?」

下一面鏡子,大雨滂沱,男孩撐著雨傘,懷裡抱著看起來充滿分量的牛皮紙袋,焦急的等待。一個女孩跑了過來,接過紙袋,有禮貌地鞠了躬,男孩貼心的將雨傘也給了他。

「為什麼要騙我......你怎麼狠心......」

接著刺骨的海水淹沒了男孩。鹹味與絕望灌滿他的身軀,無數的小魚小蝦啃食著他的肉體。

「為什麼我斷不了這個緣分......」

他的頭痛欲裂,他的精神像是被強行塞入一個不屬於他的回憶。

「真麻煩!本來只要照顧一個,現在變成兩個了」詠雯尖銳的聲音打破沉默,那股讓他無法發聲的威壓,似乎隨著祐翔的昏倒而停止。

「好了,一個拖大家下水的麻煩,另一個神棍」詠雯掃過祐翔與床上的岳勳,眼神中露出不耐與冷漠,並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莫莫,我看妳也替自己想想怎麼活下去吧!」

這一次,莫莫沒有任由刻薄的話語攻擊,她緩緩地抬頭,目光柔和且堅定:「祐翔不是神棍,他只是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在幫助大家,而且很有用。至於妳……」

莫莫不再往下說,詠雯則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鎮住,她閉上了嘴,不再理他們。

「嗡」詠雯的手機突然又震動了起來,她隨即背過莫莫的視線。

「祐翔!祐翔,醒醒!」莫莫焦急的呼喚著,祐翔猛的睜開雙眼,大口呼氣,就在他即將被不屬於他的回憶吞沒時。

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介入了。那是溫柔的白光。

他看見了,在混亂的盡頭,莫莫與她身後模糊的影子,依稀可以看見那個影子正包裹著她。

「這裡是?」祐翔大口喘著氣,一時之間分不清楚自己在哪裡,雙眼模糊的看見莫莫的臉近在咫尺,寫滿擔憂,讓他備感心疼。

「太好了......你醒了......我以為你跟岳勳一樣」莫莫的聲音帶著一絲喜悅,她扶著祐翔坐起。

「岳勳......」他掙扎著坐起,立刻轉向床上的岳勳,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祐翔彷彿想起了一個他一開始就應該要注意到的細節,那個他在城隍廟遇見的人也有相同的痕跡,這個畫面吹散了他心中的迷霧。

他想起那個不久之前,城隍廟裡,他被吸引過去跪在他身側的男子,他因絕望而顫抖的雙手,持香的手腕上也有一模一樣的曬痕,腦中有一個聲音在提示他,那聲音在說:「這是姻緣線,是在我這裡求的。」

這一切在這一刻被紅線繫起,難道是!

是那個在城隍面前磕頭,說自己割斷紅線,說自己不想活的男人。

祐翔在這一霎那定格了,一股直覺敲響了警報,就如同在旅程開始之前,這不是偶遇,也不是倒楣的岳勳恰好清楚地看見祂,這一切都是因為某種吸引,有股力量將岳勳與祂結合到一起。

「祐翔?」莫莫的聲音輕柔的在他耳邊響起,她看著祐翔眼神那超乎常人的專注。「你發現什麼了嗎?」

「嘎......嘶......」紀威等人被這聲響拉出了剛剛的狀態,像是被鑽入體內啃食,現在這聲響就如同利齒再刮他們的骨頭,雖然很輕,但他們直覺是門口傳來的。

眾人齊刷刷的往門口望,門板上的符紙完好無損,淨香雖然一次消耗了大半,但還沒有燃盡,可這一切卻不斷穿過防護,清晰地用各種方式傳入他們的心中。

緊接著,一個細微,如同從水中冒出的聲音,咕嚕地響起了。

「......開門......是我啊!」是岳勳的聲音。

他們瞬間崩潰

「......我知道你們在裡面......祐翔他們拋下我跑了......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紀威都……是把我們帶來……這裡……害我變成這樣」

「不……不是我,我只是希望大家玩得開心。」

接著他們聽到兩聲摩托車發動的聲響,兩台引擎咆哮的往外奔馳的怒吼。

「不可能,祐翔他們不會這麼做,至少祐翔跟莫莫一定不會」紀威不知道哪來的想法,如此堅定地說。

「你怎麼能肯定,你這自大狂,還是你瘋了?」哲宇毫不留情地諷刺他

「哲……宇,沒錯……他……瘋了,但……你的科學也救不了我們。」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這是不是來自門口,而是窗戶,這聲音嚇得眾人放聲尖叫,接著黏在門口與落地窗的符紙開始變黑,慢慢地剝落。

此時眾人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涼意慢慢地從腳底往上攀升,身上的衣物也像吸水一般變得黏膩、沉重。

他們想跑,可惜,身體就像在水裡走路一般,甚至感受到水中的水草在移動時滑過腳邊的觸感。

慢慢地這股涼意,上升到腰部,肩膀,慢慢地淹過了較矮的萱語和曉鈴,她們開始用一種仰頭的姿勢想獲得更多空氣,但無奈的是她們浮不起來。

他們肺中的空氣一點一點的減少,紀威與哲宇兩人奮力的想跑,雖然可以移動,但快不過那上漲的涼意,下巴、嘴、鼻子,接著他們呈現如同萱語和曉鈴的呼吸方式。

「你整個晚上到底在跟誰聯絡?」莫莫質問起背對她的詠雯,「你為什麼讓我感覺你根本不在意岳勳,反而更在意你的手機,你到底在跟誰聯絡?」

詠雯聽到後瞬間轉身:「我跟誰聯絡和你無關吧!你以為你是誰!」

兩人對峙的瞬間,隔壁房傳來了紀威等人的驚恐尖叫,然後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一陣死寂,這次是比之前任何的寂靜更徹底,更令人心慌。

「嗡......嗡......」

詠雯的手機在此刻不合時宜地劇烈震動起來。在這死寂的環境中,那震動聲彷彿直接鑽入人的骨髓。驚慌之下,她沒將手機抓緊而使它滑落。

螢幕亮起,一則剛跳出的訊息,清晰地映入莫莫眼中。

訊息的內容寫著,

【寶貝別怕,我已經連絡我認識的宮廟老師,他很厲害,他正趕過去,應該天亮就能到了】。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固。

詠雯看著那則訊息,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而祐翔腦中的記憶碎片,開始被連接在一起,一個完整殘酷的真相,一個為什麼挑選岳勳作為媒介的真相。

「沒錯!我早就不愛他了!」詠雯緩緩撿起手機,聲音冰冷的承認,「我本來不想來的,要不是岳勳死纏爛打,我現在早就跟他在一起度過愉快的暑假」

她死死的盯著床上的岳勳,眼神像是看著青蛙的毒蛇,「我早就受夠這個廢物了,只要離開他,我就可以過上更棒的生活,憑什麼我非得要跟窮學生談戀愛」

她的話音未落,床上的岳勳,身體突然猛地向後弓起,口中發出痛苦的嘶吼。

手腕上那本來淺淺的曬痕,愈發明顯,此刻像是燒紅的烙鐵一般,緊緊的銬住他的右手,接著,那紅圈彷彿被加熱到臨界,開始碎裂。

房裡的淨香,煙霧猛地被吹散,一股無形的力量,讓煙迅速變的稀薄,那股莊嚴的香氣退去,陰冷、潮濕的空氣開始倒灌而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濃烈。

淨香的結界,被從內部徹底撕碎了。

窗簾,在沒有風的情況下,猛地向上揚起!窗外,不再是模糊的黑影,一個全身皮膚慘白浮腫、五官被海水泡得模糊不清的人影,正無聲地漂浮在半空中,那雙空洞的眼睛,死死地鎖定詠雯。

時間彷彿慢了下來。詠雯被眼前駭人的景象嚇得癱軟在地,莫莫下意識地擋在祐翔身前,而祐翔的腦中,卻只剩下一個念頭。

天,就快亮了。

他看見東方的天空,在地平線的盡頭,已經透出了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魚肚白。

天色漸亮,一縷晨曦劃破了鉛灰色的雲層,為墨色的海鍍上輝煌的金邊。

就在那怨靈即將穿透玻璃的瞬間,第一道陽光搶先照入房內。

光芒灑在擋於祐翔身前的莫莫身上,將她籠罩在一片溫柔的光之中。

祐翔那尚未適應光線的雙眼,模糊地看見莫莫背後似乎有什麼正在無聲展開,那展開的物體並未形成陰影,反而,讓光線以一種超乎物理常理的方式折射、匯聚。

一道溫潤卻不容侵犯的威嚴光暈自她綻放,其亮度與純淨,讓朝陽都顯得黯淡。

怨靈發出一聲足以撼動靈魂的尖嘯,那聲響中沒有威脅與恐嚇,只剩下最純粹的恐懼。最終,祂的身形在日光與神聖光暈的雙重照耀之下,不甘地寸寸消解,化作一攤在晨光中迅速蒸發的汙濁水漬。

怨靈消散的瞬間,莫莫也彷彿耗盡了所有氣力,身體一軟,向後倒去。

「莫莫!」祐翔奮力一撲,趕在她倒下之前成為她的人肉緩衝墊。

就在同一時間,別墅外傳來急促的喇叭聲與引擎的轟鳴。幾輛看起來有些老舊的小貨車與一輛廂型車在別墅門前急停,排成一列。

令人驚訝的是,貨車上竟載著來自不同宮廟的神轎與神龕,顯然是一支集結了多方力量的隊伍。

為首的廂型車門打開,一位身著灰色麻衣、面容肅穆的中年男子下了車。他抬頭望了一眼別墅的三樓,眉頭緊蹙。

「快!把大門破開!」他沉聲大喊。

貨車上的人們一擁而出,但緊鎖的大門讓眾人無能為力,此時其中一位看似鐵工的師傅,突然靈光乍現似的飛快從車上拿出砂輪機等工具,但無論如何機器就是不聽使喚。

直到眾人聽見一聲尖嘯,大門的鎖才在砂輪機的切割之下斷開。

眾人一踏入別墅庭院,一股混雜著海水腥味、草木餘燼與淨香的複雜氣味撲面而來,讓這群見過場面的人也不禁皺眉。為首的中年男子沒有片刻遲疑,領著幾名助手衝入別墅。

「先救人!分頭找!」中年男子的聲音沉穩有力,安定了現場的混亂。

他們先在一樓客廳發現了那攤詭異的嘔吐物,以及那扇被強行打開的落地窗,隨後在樓梯口看見由木桌椅搭成的簡易路障。

眾人移開路障後,急往樓上奔去。

他們一上三樓便破開兩間房門。在紀威的房內,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四人。他們雙眼緊閉,臉色鐵青,皮膚冰冷甚至還冒著水珠,彷彿剛從深水裡被打撈上岸。

助手們趕緊為他們檢查生命跡象,四人雖氣息微弱,但都還有呼吸。

而在另一間房,中年男子看到了更加奇異的景象。

一位女孩虛弱地倒在一位男孩的懷中,男孩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一旁,另一位男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無血色;角落裡,還有一名女孩癱坐在那,眼神空洞。

「你們還好嗎?」男子快步向前,將倒在祐翔懷中的莫莫扶起,助手也將祐翔攙扶起來。在確認兩人沒有大礙後,男子的眼神起了些微變化,彷彿看穿了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像被無形的力量扼住,終究沒有說出口。

就在眾人手忙腳亂地將所有人抬下樓時,一個助手在祐翔的房門口,不小心踢到了詠雯滑落的手機。

他不清楚失主是誰,便先將其拿到客廳的桌上放著。突然,一則新的訊息跳了出來,點亮了螢幕,那通知的聲響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

「寶貝妳在哪裡?我們在路上有點塞車,妳說的那條路上都是車。」

「寶貝快回我訊息,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這聲響彷彿也喚醒了失魂落魄的眾人。

神智稍有恢復的紀威恰好瞥見了訊息,他一把搶過手機,當看清訊息的內容與發送者的暱稱時,一股怒火瞬間衝散了恐懼與疲憊。他衝到詠雯面前,將手機狠狠地杵到她眼前。

「這是誰?妳知不知道岳勳有多愛妳?」他的聲音因憤怒而沙啞,「他跟我說妳可能背叛他時,我還勸他不要多想!」

詠雯的背叛,就在這片混亂中被徹底揭開。

萱語和曉鈴也圍了過來,看著那些露骨的訊息,再回想起詠雯整夜的自私與刻薄,一切的答案都在心中浮現。此刻,她們有了發洩恐懼與憤怒的共同目標。

中年男子沒有理會這場鬧劇,他走到被安置在沙發上的岳勳身邊,仔細地為他檢查。

他輕輕抬起岳勳的手,注意到了手腕上那圈破碎的、彷彿燒灼過的紅色疤痕,本來就緊鎖的眉頭,此刻擰得更緊。

祐翔攙扶著莫莫剛走下樓,便注意到男子那凝重的表情。

他走到男子身側,將自己在城隍廟的見聞,以及關於「姻緣線曬痕」的猜想輕聲說了出來。

中年男子聽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重新審視了眼前的祐翔,緩緩點頭道:「事情的起因,應該就如同你所說。」他沒有理會眾人的爭吵,而是將目光掃過這些經歷一晚超自然事件的生存者。

最後他將目光停留在岳勳蒼白的臉上,沉聲道:「類似的絕望……產生了強烈的連結,這才讓他成為一個完美的目標,一個可以讓怨靈投射情感、釋放生前所有不滿的媒介。」

天光大亮,救護車的笛聲由遠而近,劃破了這劫後餘生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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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mo練習寫小說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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