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老舊吊扇的轉動聲格外清晰。
前方同學拇指與食指焦躁地搓揉著。
右方前方同學緊瞪課本,彷彿是要將它灼出一個洞。
左前方同學手指忙亂地來回翻頁,想搶在那一刻來臨前,將空白填上。
……
沒有人敢跟他對到眼。
英文老師細長的手指緩慢抬起,像是準備隨便挑幾瓶紅酒。他眉鋒一翹,眼尾一瞇,原本漠然的面孔此時染上一層笑意。
那笑容可以說是十分雲淡風輕。但落在我們眼裡,簡直邪氣四溢。
長條狀的物體被緩緩地抽出,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他清冷毫又無起伏的嗓音響起--
「××號。」
審判錘「咚」地敲下。
我,××號,謝謝大家,我們五年後再相見。
○
記得第一次上課,也是這麼安靜。
畢竟從同學那裡聽來的消息都一致性地十分駭人:
「英文老師很可怕」
「重補修請假一節課要寫100題翻譯」
「英文老師是魔鬼」
「英文老師是高標準傲嬌型」
就連平常都把黑板留給下一堂老師擦的怠惰值日生,都趕著在上課前將百年難得一見的乾淨黑板召喚出來,獻給即將到來的英文老師。
很快鐘聲響起,我們才剛入座,一道身影就掐著點,踏進教室。
他踩上講台,把教科書整齊放在講桌上,對上我們的眼,開始說著課堂評分標準。
其實英文老師跟我原先想得不太一樣。
在我原先的想像裡,英文老師大概是這樣的:
身材中等,頂著一頭啤酒肚。髮量稀疏,臉型剛硬。瞪眼如豆,可以射出灼灼激光。嗓門宏亮,一字一句如槍彈爆射而出。教學熱情與師長威嚴像廟宇門神上的鮮紅,明白清楚。
事實卻恰恰相反。
他身材清瘦,髮量正常,臉型流暢。眼尾拉的長長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方框眼鏡,斯斯文文。他說話毫無波瀾,宛若靜湖結冰。乍看風平浪靜,走在冰層上卻可感受到,一但踩錯地,陷下去,等著你的不是柔水,是刺骨霜劍,是寒冰碎刀。
原本以為新英文老師是滿腔激情的將軍,沒想到是穩如鷹隼的刺客。
看來真的是高標準傲嬌型。
○
時間在靜默中沉澱,同學紛紛轉頭向我投向疑惑的目光。
--我遲遲沒開口。
為什麼呢?
因為我根本還沒寫到後面那一題!
前面有寫的偏偏沒抽到我。
可惡。
墨菲定律。
原先答題穩如泰山,現在各個注目下則是逐漸亂了方寸。
「S」
「對,S。那它的位置?」
明明是疑問句,聽起來卻像陳述句。
哪裡?
雙眼飛快地找著,一目十行卻漏了九行,腦中試圖憑著記憶抽絲剝繭卻全部打結,冷靜連同記憶「啪」地摔在地上……
看不下字。
那只好……
我半身彎向坐在隔壁的霏霏。
接著一條手臂倏地伸了過來,指著課文的某處。
「Paraguay's river 」
「……」
「對。」
那一字使我如獲重釋。
抽籤繼續進行,教室裡響著竹籤脆嫩的碰撞聲。
看著前面那淺淡又透著些許逗弄的微笑,我對英文老師的印象又多了一層印證:
抖S,透著斯文敗類的氣質。
回味著剛剛驚險的答題,腦力激盪,死寂逼迫,時間如山壓頂……現在細想,竟隱隱帶著一絲刺激,甚至可以說,是一種享受。
所以……
英文老師是抖S。
而我,八成是抖M。
……
鐘聲響起,課本一本本合上。
下次還敢不寫作業嗎?
答案是肯定的。
後記:內容經過小說式修改。
好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