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師目送女兒、女婿離去，隨即轉頭望向小女兒，問道：「我讓你去廚房幫你大嫂跟四姊，你有去嗎？」
聽出母親語氣間的不耐煩，秀琳原本拉著母親的手瞬間鬆開，眼神有些閃躲，怯怯地叫了一聲：「媽媽……」
看著女兒的態度，薛老師已然明白，女兒真的一點都不清楚自己讓她去廚房的用意，忍不住微微嘆了一口氣。
秀琳見母親的反應，有些著急，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媽媽，我有去廚房看啊！可是他們兩個就一直收、一直收，幾乎不說話，我在旁邊實在很無聊。大嫂、四姊也沒叫我幫忙，所以我站了一會兒……就回房間了！」
薛老師點點頭，對女兒說：「我們到你房間去吧！」
兩人到了秀琳的房間，薛老師沿床緣坐下，對女兒囑咐道：「把門關上，關好。」
秀琳依言把門關上，便依偎到母親身邊，撒嬌地說：「媽媽，你們到底說了什麼啊？」
薛老師看著女兒，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開口問：「小琳，媽媽問你，你知道為什麼媽媽要你去廚房嗎？」
秀琳好像沒聽懂，帶著點不甘願地說：「不就是怕大嫂跟四姊收不好嗎？」
薛老師看著女兒不甘願的樣子，心裡又是一聲嘆息：如果小琳能有秀秀的一半就好了……
此時，秀琳心裡想的只有母親和大姊的對話，她迫切想知道大姊到底發生什麼事，於是再一次追問：「媽媽，你們到底說了什麼？快告訴我嘛！我真的很想知道！」
薛老師知道女兒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用意，思緒有些複雜。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終究還是得慢慢教。
她語氣嚴肅地說：「秀琳，媽媽再問你廚房的事！你不要老是追問你大姊的事！」
母親的語氣，讓秀琳後知後覺察覺到異樣，趕緊正色回答：「媽媽，我真的有去廚房啊！可是大嫂跟四姊真的沒說什麼，他們一直忙著收拾，都沒講話。我還問要不要幫忙？她們都說不用！」
薛老師淡淡地說：「你四姊一向和我們不親，你大嫂又是個外人，我讓你去廚房，就是不希望她們兩個有太多機會交談，你明白嗎？」
秀琳點點頭，說：「我懂啊！是不希望四姊跟大嫂說太多，也不想讓四姊從大嫂口中知道什麼，不是嗎？」
薛老師點點頭。秀琳便接著抱怨：「我們對大嫂很好，可是他從來不知感激。每次說什麼，她都好像聽不懂，還會到處跟人家說我們對他不好。大哥對她……上次要不是我看到他表情怪怪的，偷偷去聽他們講話，才知道他都跟同事朋友說我們有多不好，好像我們都虐待他一樣，真的很討厭！」
女兒一番話，薛老師沒有反駁，只是點點頭，然後問：「那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想讓你四姊和他多接觸嗎？」
秀琳想都不想就回道：「我當然知道啊！大嫂那麼壞，萬一他帶壞四姊怎麼辦？」
薛老師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直接忽略，轉而緩聲說：「你大姊在婆家過得不算好，懷著孩子又得和婆家的人一起住，很辛苦。雖然阿昌對她不錯，但終究不可能像在娘家一樣。如果有空，以後多打電話陪你大姊聊聊天。」
這正是秀琳最想知道的，她馬上追問：「可是，大姊之前回來，看起來都挺好的啊！跟姊夫的家人也相處得不錯不是嗎？而且姊夫還說過，他媽媽特別喜歡大姊，兩人還會一起出門逛街呢！」
薛老師眼神一瞬間飄忽，淡淡地說：「你大姊回來，只能報喜不能報憂。如果有一天你結婚了，回娘家一直抱怨自己先生不好，你讓你先生情何以堪？」
聽見母親的話，秀琳愣了愣，隨即也明白道理，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所以大姊是因為什麼事不開心嗎？」
薛老師想起大女兒的遭遇，長嘆一口氣說：「你姊夫的父母覺得他們兩個還年輕，生小孩的事可以再晚一點，所以反對他們現在要孩子。」
秀琳皺了皺眉，疑惑地說：「大姊跟姊夫是還年輕沒錯，但之前大姊不是說，他們還催著要大姊快點生嗎？」
薛老師不願告訴小女兒太多，畢竟有些只是自己的猜測，沒有經過大女兒證實。於是淡淡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女孩子一旦結婚，很多事就變得不得不，很多時候更是身不由己。」
薛老師很清楚，每個孩子的性格都不同。小女兒不算機靈，不像秀秀那樣懂得察言觀色，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她輕拍女兒的手，囑咐：「你快要出去念書了，很多事情需要準備。我去看看妳四姊。」
即使看得出女兒還有一籮筐的好奇，他也沒再給機會追問，便離開女兒房間，朝秀君的房間走去。
他輕敲秀君的房門，裡頭沒有回應。又敲了一次，依然沒有聲音。於是輕輕推開房門，只見行李擺在裡頭，卻不見女兒身影……
他心中莫名有些擔心，不知道剛才和大女兒的對話，有沒有被人隔牆聽見。
再環顧四周，確定女兒不在，他便輕輕關上房門，轉身往仲謙的房間走去。
打開門，就看到秀君躺在仲謙的床上，正熟睡著，絲毫沒有察覺房門被打開。
薛老師躡手躡腳地取來被子，替女兒蓋上，然後坐在床邊，愣愣地看著她的睡顏。
大兒子與小女兒的長相都與丈夫相似；而大女兒、二兒子、小兒子，則更像自己與丈夫的混合。唯獨四女兒的模樣與性子，幾乎和自己如出一轍。
看著這孩子，他心裡沒有太多喜悅或偏愛，反倒是滿滿的辛酸。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面對最像自己的孩子，卻忍不住想疏離。當年丈夫滿心期待第四胎是兒子，最後卻是女兒，這落差讓他極度不喜。
生秀琳時，雖然也希望能再添一個兒子，但已經沒有當初的巨大期待，所以對秀琳的態度稍微好一些。但作為母親、作為妻子，他很清楚，丈夫最喜愛的始終是秀秀和叔承。秀秀太懂得撒嬌討好，而叔承成績優異，前途光明，可以當醫生，因此丈夫獨愛他們兩人。
而最懂事的秀君，卻是一直被忽略最多的一個。
此時，秀君似乎感覺到身邊有人，睜開眼睛，看見母親坐在床緣。她揉揉眼睛，聲音疲憊卻冰冷地問：
「媽，怎麼在這裡？」
薛老師輕聲說：「我去找你，看到妳房間沒人，就想到你可能在小謙房間，所以過來看看。我吵醒你了嗎？」
秀君搖搖頭，睡眼惺忪地望著哥哥的房間，忍不住鼻酸，輕聲說：「我只是來看看二哥的房間，不小心睡著了……」
說完便踉蹌起身，準備回自己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