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魂司|第七回:夜探湘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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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建築的屋頂上,太史易指向遠處懸著紅燈籠的三層樓建築,拍著身旁人的肩膀道:「瞧見了沒?那棟便是湘雲樓,咱倆一道去會會那花魁吧!」

   許是突然被拽上屋頂的緣故,瑟那諾恩的語氣微有不豫,「如此匆忙行事,心中可有擬定好計畫?」

  太史易雙手叉腰,轉了轉脖子舒舒筋骨。「當然有,這不全放你腦中了嗎?」

  太史易這副擺明了把擔子全甩在他身上的態度令他輕輕一嘆,不過卻也未說什麼推託之詞,只是問了太史易身上是否有錢。太史易在身上東摸西摸,最終摸出一把碎銀子。他看後搖頭,「先找個地方換錢。我們去湘雲樓不是為了砸場,需要一些這裡的貨幣應付消費,另外最好還有個熟悉聲色場所的人領路。」

  「我這兒正好有個合適的人選,走一趟就能辦齊兩件事。」

  太史易領著瑟那諾恩到一處錢莊,錢莊櫃台坐著的人一看見太史易,連忙起身哈腰。「呦!這不是太史大人嗎?不想大人大駕光臨,著實令小店蓬蓽生輝啊!」

  「張浮,難得櫃台有你的影子,怎麼不見你在紅樓酒館啊?」

  「大人說笑了,眼下這情形別說逛樓子,張某是連小店的門檻都不敢跨過去。」

  太史易轉頭對瑟那諾恩道:「這是浮世錢莊的老闆張浮,他從前住的地方沒女人,來到這兒後就像尋見天堂似的。沒事就泡在青樓裡,搞得這花街的妓子大半都認得他。」

  「某來自維島之北的丈夫國,來到這兒後給自己起了個名叫張浮。」見對方對自己的冷笑話沒有反應,只好尷尬地搔頭看太史易,「這位公子是?」

  「你能不能走出錢莊大門全看他了。」太史易也沒問過瑟那諾恩的身分,於是巧妙地轉移話題,「跟你換點銀子,咱們去湘雲樓會會那個花魁。」

  「會花魁?」張浮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不成!不成!張某雖無妻小但日子過得挺滋潤,還沒打算早早投胎去。再說了,您收妖帶我這麼個普通人作甚?」

  「這不是為了不讓那花魁起疑心,打算攻其不備嗎?所以才要找你這個老顧客帶路。放心,不會讓你出半毛錢,而且我太史易全程守在旁邊,保證不會出事。」太史易指著在地上東聞西聞的大白狗,「谿邊也會跟去,大不了你全程靠著牠得了。」

  久不見女色的張浮表情有點鬆動,但仍帶著最後一絲倔強道:「太史大人有所不知,青樓的開銷非同小可。且不說花魁願不願意見您,光是踏入湘雲樓大門,就要耗掉不少銀兩的。」

  說到錢太史易就有點底氣不足,只好看向底氣很足的某人。那個某人拿了一個胸針出來放在櫃台上,張浮覺得自己的眼睛快被上面的金剛石閃瞎了。他恨鐵不成鋼地對太史易喊:「換銀子是想重死嗎?得換銀票!銀票!」

  太史易不耐煩地道:「這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你看著辦就是了。現在先找身衣服給這位小兄弟換吧,穿著別的地方的服裝走進湘雲樓太惹眼了。」

  就在張浮一邊打量瑟那諾恩一般思考自己的衣服尺寸是否頂用的時候,忽然瞥見他那對尖耳。「哇啊!小公子,您不是人類啊?」

  瑟那諾恩注意到張浮的視線,反過來觀察他和太史易的耳朵。「說起來,人類的耳廓似乎都是圓弧狀。」

  「是、是啊!這可不成,得想個法子遮住,但總不能戴著帷帽逛青樓吧!」

  「有什麼好煩惱的?走一趟後院就能解決了。」

  「啊?後院?」

  太史易相當不見外地領著瑟那諾恩往後院走,浮世錢莊的後院種了各式花草,一年四季都有花朵盛開;不僅如此,張浮還養了許多雉雞在這裡,取一個大吉大利、錦上添花之意。

  太史易在雉雞群中尋了一陣,隨後快狠準地抓住其中一隻浸入水塘裡。張浮見狀嚇了一跳,挽袖要去救雉雞,卻被太史易伸手攔下。

  「您好端端地跑來後院溺我的雉雞做什麼?再不放手雞就要淹死……了?」張浮話說到一半,就見原本的雉雞竟然在池塘裡漸漸縮成一顆足足有巴掌大的牡蠣。「這、這……」

  「這群雉雞裡混了一隻蜃,你沒發現吧?」

  「您、您、您什麼時候發現的?怎麼都沒告訴張某啊!」

  「這隻雉雞去年冬天在洞月湖邊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掉進湖裡,雉入大水為蜃,洞月湖雖然不是海卻蘊藏豐厚的力量,就這麼把牠變成妖怪了。不過牠說比起蜃更喜歡雉雞的生活,於是我就把牠撈上岸讓牠恢復雉雞的模樣。後來牠不知怎得輾轉到你手上,我來這裡的時候感覺到熟悉的妖氣,就認出來了。反正這傢伙一心只想當雉雞,不會惹什麼麻煩,便沒多嘴告訴你了。」

  「太史大人您明明如此瞭解小生的夙願,為何還要讓小生變回妖怪的姿態?」被太史易放到池塘淺水處的石頭上、露出半邊殼的大牡蠣開口道:「話說原來掉進水裡就會變成蜃嗎?幸虧小生從那之後就不敢靠近水池,都喝盆裡的水解渴,否則被有錢人包養的幸福雉雞生活就終結了。」

  「沒事兒,我不會讓張浮扔你出去流浪……只要你幫我一個小忙的話。」

  「咦?我的意見呢,太史大人?」

  大牡蠣當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長期飯票,牠說什麼都捨不得放手。太史易指了指瑟那諾恩,「給他那雙耳施上幻術,讓看起來像人類的耳朵就行了。」

  「咦?可是小生變成妖怪後連一次幻術都沒用過啊。」

  「說什麼傻話,蜃可是能變出高樓深闕幻象的妖怪,怎麼會被區區一雙耳朵難倒?」太史易捧起大牡蠣,「放心,照我說的做,一定能成功。」

  「既然這樣服裝順便也用幻術解決,張某的衣服對小公子來說似乎大了些。」

  半小時後,解決完外觀和金錢問題的一行人來到湘雲樓內。店裡的人一見到太史易來了,趕忙去找了老鴇過來。之前從未聽聞太史易踏足青樓,如今湘雲樓成了第一家被光顧的自然與有榮焉。老鴇畢恭畢敬上前接待,可臉上完美的笑容在聽見他打算見花魁時出現一道裂痕。

  「太史大人難得來一趟,湘雲樓也想用最好的一切招待大人,只可惜花魁一向只接熟客。咱們湘雲樓還有其他姑娘,各個都是才色雙全、萬裡挑一的極品。」

  由於湘雲樓的消費相當高,從前張浮偶爾才會來一趟,馥娘出現後更是一步也不敢踏入,自然稱不上老鴇口中的熟客,會得到這般回答一點都不意外。雖然不抱多少希望,但太史易還是掙扎了一下問對方能否通融。

  「無規矩不能成方圓,做生意做重要的無疑就是講求信用,若今日為您壞了規矩,湘雲樓便等於對天下失了信用。一旦失去信用,將來湘雲樓便難以經營,還望大人體諒小小生意人的不易。」

  太史易轉頭對瑟那諾恩挑眉,臉上寫著「我就說吧」。

  瑟那諾恩微微搖頭上前,太史易讓位給他,就見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往老鴇頭上扣了一頓話下去。

  「要說規矩,平民見了官員需叩拜以表對朝廷的尊敬。可無官職在身的太史大人卻得皇帝陛下特許,見朝官不僅不必見禮,反倒是朝官須向太史大人行禮,以表對太史大人守護人類不被妖怪侵擾之功勳的尊敬。可您說規則便是信用,破例等同無信。這麼說來,破例賜太史大人如此恩澤的陛下,豈不是成了無品無信、不立無用之人?」

  太史易和張浮聽得冷汗直流,瑟那諾恩恐嚇起人來未免也太熟練了吧?只不過在錢莊兌錢時稍稍打聽了一下這個地方的政治體系還有太史易在國家的地位,轉頭就有辦法流利講出這一長串。而且還一口一個皇帝,就是太史易本人也不敢隨便拿當權者做文章,更別說這個人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好像做這種事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被說到這個地步老鴇還能有其他選擇嗎?當然只能一邊抹著額頭滲出的冷汗,一邊畢恭畢敬把人請入堂廳。「眼下花魁可以接客,不過這中間該走的程序……」老鴇勉強擠出笑容,「老身自己倒是不打緊,但湘雲樓上上下下百餘人,都是要養家餬口的。」說著額上的冷汗又顫了幾滴下來,這位小公子年紀看起來不大,怎麼給人的壓迫感比太史易還強呢?

  瑟那諾恩看向張浮,熟悉這套流程的張浮二話不說從包袱裡拿出一疊銀票塞進老鴇懷中。老鴇小心翼翼把銀票揣進懷裡退到一旁,臉上僵硬的微笑終於多出幾分真誠。

  有女靚妝迎來,提壺獻茗。紅袂翩翩,白裙飄飄。腰上紅色繡白梅腰封盡顯身段,白玉雲騰禁步晃著清脆好聽的聲響。瑟那諾恩瞥了一眼杯中茶,「不想這個季節能尋到新鮮的梅花。」

  「這點茶呢,當以梅、桂、茉莉三者為佳。初秋時節桂花雖應景,但妾以為傲雪凌霜、獨步百花先盛於凜冬的梅花更襯公子氣質。妖界幅員遼闊,此間橙黃橘綠,彼端天凝地閉。妖怪的腳程比人類快上許多,順手捎一束梅花來,倒不是什麼難事。」

  瑟那諾恩不動聲色環顧四周,不遠處有個同樣端著茶的娼妓愣愣站在原地,身後老鴇看白裙女子的目光中帶著不悅,頻頻朝她擠眉弄眼。可她始終低著頭,接收不到老鴇的暗示。

  「把頭抬起來。」瑟那諾恩拾起茶盞令道,白裙女子順從地抬起頭,兩人的目光自然地在空中相碰。瑟那諾恩盯了她幾息,忽然翻手將茶杯扣回壺上,神奇的是杯子居然沒有灑出半滴水。「這杯茶我收下了。不過既說傲雪凌霜,泡在熱水中豈不是辱沒了梅花?下次折新鮮的枝條來吧。」

  白裙女子含笑應下,張浮按例給了點茶錢數千,又掏了個銀錠予她。「公子額外賞妳的。」

  在一旁看得很不高興的老鴇見瑟那諾恩沒有留人的意思,便上前揚手趕走白裙女子。她明明安排了另一個既穩重又老練的美妓獻茶,怎知這前不久才來的新人手腳如此俐落,硬是搶了人家的差事。娼妓間鉤心鬥角不是什麼稀罕事,平日裡她也不會插手管。只是今次的客人她惹不起,得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待,這新來的丫頭倒好,不僅生手趕著上前還自作主張換茶。好在客人沒有表現出不悅,否則光伏妖師家主和錢莊莊主就夠她喝一壺了,如今還多了個兩人都客氣對待的小公子,要是得罪了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白裙女子端著托盤走回後廚,拿起瑟那諾恩扣回壺上的茶杯翻回正面,輕輕挑起嘴角。「確實是傲雪凌霜呢。」

  因為太史易身分特殊,就算是旁人再難得一見的名妓也沒資格躲在簾幕後對他挑挑揀揀,而且這三人看起來也沒有在大廳吟詩作對的好興致。於是老鴇親自領三人上樓,開了一間獨立包廂給他們。

  客人上桌後,丫鬟端著的漆器盤上前擺酒器。張浮拿了數貫錢給老鴇,「這就支了酒席錢,菜就不必上了。」

  老鴇有些為難道:「花魁還需要時間整理行頭,客倌們若不用酒席的話……不若先點其他花牌來作陪?」

  「那叫妳先前提的那什麼韻韻來吧。我也聽好幾個委託人都讚過她,難得來這裡一趟正好瞧瞧她長什麼樣子。」

  「太史大人好眼光!此花開盡更無花,在馥娘來之前,菊花之牌的韻韻可是湘雲樓當之無愧的頭牌,自然值得一看。」老鴇收下張浮再次遞來的銀票,表情比一開始好看多了,甚至隱隱看出一絲愉悅。「老身這就去請韻韻來。」

  張浮不悅地點著剩餘的銀票,「老奸巨猾的東西,見我們不在大堂撒錢,帶我們來這兒時還不情不願的。一聽太史大人點除了馥娘外最貴的韻韻姑娘,這就直接笑開花了。」

  「人家哪有笑開?分明挺克制的。」太史易吐槽了一句,怎麼他身邊盡是一些視錢如命的人。

  「不過太史大人您也真是不夠厚道,居然直接點了韻韻姑娘,白教小公子破費,人家再有錢也不是這麼給您糟蹋的。」韻韻是馥娘出現之前湘雲樓的頭牌,價格之貴可想而知。

  「你傻啊,叫韻韻來才是省錢。」

  這個地區的青樓除了吃席的桌椅外,還會另擺一張寬敞的羅漢床,因為這裡除了人類外還會有妖怪的客人。比起正坐在椅凳上,不少妖怪還是喜歡如獸一般趴伏,即使偽裝成人類的外貌時也一樣。比如谿邊就很高興,三兩下就跳到羅漢床上,舒舒服服地趴在最裡側打哈欠。「張莊主不知道吧,太史大人和韻韻姑娘是熟人。」

  韻韻來得很快,張浮還在為谿邊放出的消息震驚時她就來了,好像一開始就在等太史易似的。

  門關上後太史易忍不住跟韻韻分享先前的經歷,毫不見外的語氣彰顯兩人熟識的關係。「妳可知這小子是怎麼說得讓我們見花魁?居然敢拿陛下做文章,就算是貴族少爺膽子也忒大了些。」尤其後面的話還是大不敬。

  韻韻抬袖掩嘴,「誰教人家不僅是天下第一麗品,還是個千載難逢的佳人呢?就是太史大人的面子都不夠,非得皇帝陛下這般尊貴之人才配得上點她的花牌。」

  張浮抹了抹額上不存在的汗,「小公子的氣魄實非常人可比,換作是張某,那些話是連在腦中想想都不敢。」

  瑟那諾恩走到谿邊窩著的那張羅漢床坐下,在靠枕上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倚著。「雖然你可能無法理解,不過我在國家的地位非比尋常,就算真忤逆了國主也不會怎樣。」

  這條情報實在有點驚人,張浮不禁張大嘴,結結巴巴問道:「只、只有你有這種待遇嗎?」

  「正常情況下只有家主一人會被如此禮遇,如我這般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那是因為你有值得一國之君如此降尊俯就的才能吧。」

  看向忽然插話谿邊,瑟那諾恩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是什麼原因讓你如此確信,甚至認為有我在就連一陽生的八尾狐也不足為懼?」

  谿邊抬高頭望瑟那諾恩,仰視著那雙毫無掩飾的天藍色十字菱紋雙眼,「因為你有一雙極美的眼,沒有恐懼也沒有迷惘。也許是因為從小受到良好的教養,你所散發出的氣質如同玉石般溫和內斂,唯有那雙直通靈魂的眼像寶石般鋒芒畢露,無論如何遮掩都無法徹底隱藏。」

  太史易指著他的眼睛,「對了!你瞳孔旁邊那圈光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下不見一下又冒出來?」

  瑟那諾恩好似才察覺了隱藏術法失效了一樣,緩緩抬手罩住一隻眼,「這是我們家族的象徵,不想被認出身分的時候就會想辦法隱藏。不過就像你們看到的這樣,術法可維持的時間相當短暫,而且也不一定能完全遮住。」

  像這樣的隱藏術法其實不太好用,面對眼力比較好的人幾乎無甚用處。而且術法失去作用時施術者不會有感覺,只能依靠計算時間來推測,所以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用有色鏡片遮住。這也是他為何明知突兀,在三眼族部落入夜後仍帶著護目鏡的原因。

  他把手放下眨了眨眼,那圈圍繞的十字圖樣的菱形光輝又消失了去。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雖然屋裡都是不需要偽裝的人,但韻韻仍如平時待客一般,屈膝行了一禮後輕攏夾纈翡翠裙坐下,翡翠花鈿墮髻半斜,螺鈿曲頸琵琶橫抱。一雙剪水秋瞳直勾勾看向瑟那諾恩,眼中銀蝶藍瑩石耳墜光輝熠熠。象牙撥子輕輕挑起絲絃,和著旋律韻韻柔聲唱道:「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婉轉的歌聲通過溝通術法,轉換成魔界大陸已逐漸被人們遺忘的古老語言,能理解的零星字詞盡是美景佳言。

  韻韻停下歌唱。「衣冠楚楚,文質彬彬。公子好似從那東山之口的君子國出來的一般。」

  太史易毫不留情潑冷水,「君子才不會在青樓恐嚇人家老闆娘。」

  紗袖掩紅唇,韻韻笑得更嬌媚,「好個風流倜儻的公子。」

  「瞧這世道!長得好看就是風流倜儻,但凡長得歪一點的,都叫做瘋癲無禮。」

  「那可不一定,在這兒錢才是頭等要緊。為了掙錢,黑也能說成白。」羽扇似的長睫輕輕掀動,韻韻看了少年一眼,「不過方才韻韻可沒搬弄是非,這位公子是真的英俊瀟灑,一對藍眼珠就跟寶石似的,好看得緊。」

  「比起談論我的事,如今的湘雲樓還留有熙春樓的舊物嗎?」

  「時間已過八百年之久,更名湘雲樓後又數度易主,怕是很難有舊物留存。」

  「有話說『真正的死亡並非是生命的消逝,而是再沒人記得曾有過這麼一個人』。雖然你我都知道死亡是靈魂消滅之時,這句話只不過是個哲學性或是文藝性的說法,不過這句話也能做其他解。」

  韻韻和太史易對視一眼,對瑟那諾恩道:「願聞其詳。」

  「在我們那裡有句俗語,『所謂魔法即是擁有血肉之軀的欲望』,簡單地說,魔法就是把腦內無形的思維,轉換成眼前可見的實體。說得極端點,只要有足夠的力量來源,光靠思考就能重現理論上已經消失的事物。換句話說,只要仍有記憶留存,人就不算真正死亡。」

  太史易沉思道:「有道理,如果之前熙春樓花魁真的死了,而現在看見的馥娘是假貨的話,正因為有人記得之前花魁的模樣,所以才能再造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馥娘。既然小金能查到八百年前花魁的事,那麼這條花街的某處一定還留有舊跡,至少肯定有留下馥娘這個名字。」

  「所謂『名士品名花,名花倚名士』,經文人寫上評花榜的娼妓必能收獲名利,尤其是一甲花魁,更是各家青樓必爭之位。如今湘雲樓的媽媽都會請人將每年的評花榜謄寫一份收著,如果八百年前出了位驚艷天下的花魁,當時的經營者定也會留下評花榜。」

  「不只是那樣,能證明花魁出於自家的東西,想必都會好好留著。」與其說瑟那諾恩在問問題,倒不如說是把腦中已經確定的事實告訴韻韻,並且透過她拿到記有答案的東西。「比如說,登記娼妓姓名、生年等資料的花名冊。」

  太史易一聽就知道瑟那諾恩還沒放棄挖人的本名,他攤手,「我說你該不會真想咒死她吧?」

  「詛咒對她大概起不了作用。」瑟那諾恩有些意懶地撐著臉頰,「現在的馥娘既非人類也非妖怪,有機率叫一下真名就會現出原狀。」

  韻韻發出小聲的質疑,「有……這麼容易嗎?」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如果對方力量衰弱或是情緒不穩成功率會更高。」瑟那諾恩似乎已經在腦中擬好一套計畫,他繼續說。「金錢力、政治力和武力,即使是頗具影響力的商人,這三者但凡有一點不如人都可能被迫屈服聽命。那麼在你們這裡,對於擁有花魁的青樓經營者來說最為棘手的勢力是什麼?」

  韻韻立刻答道:「毫無疑問,答案必定是武力。」

  「金錢和權力都是無異能力的人類的扮家家酒,再怎麼具殺傷力也只會傷害到參與遊戲的人類。唯有武力不同,無論是沒有反抗力的人類,或是擁有滅世力量的九尾狐,在更強的武力逼迫之下都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太史氏一族世代祓除倚強欺弱的妖怪,就是為了讓這世間還能有一點道理存在。」

  「那麼在熙春樓馥娘那時代,有就連太史家族都束手無策的妖怪嗎?」

  「有,就是那隻八百年前殺了九尾狐的『一陽生的八尾狐』。」

  瑟那諾恩盯著房內的蘭花盆,沉眉似在深思,幾人都不敢出聲打擾,靜靜地等著下文。半晌,那雙天藍色的眼終於把轉回韻韻身上,「最後一個問題,妳可曾看過那只簪子?」

  「有,那只蘭花簪馥娘從不離身,自評花會第一次見到她起就一直戴著,不過不久後簪子就丟失了。馥娘就親手書寫傳單四處發放,以一千兩黃金的高額酬金懸賞尋簪。」韻韻的回答和金先生相同,甚至更為詳盡,「那只蘭花簪並非名貴之物,我曾問過馥娘為何如此執著那隻簪子,馥娘只答那是與她性命等重之物。不過聽金先生說馥娘一無親友,二無相好的男子,應當不是他人餽贈之物。」

  「不管怎麼問大家都說看過馥娘戴那蘭花簪,沒看過的好像就只有我一個而已。」

  韻韻看向太史易腰間掛的彩色羽毛,「會不會因為太史大人一直佩著灌灌羽毛的緣故呢?灌灌的羽毛跟谿邊的皮毛有差不多的功效,都可以防止受到迷惑。如果那根花簪是假物,那麼太史大人確實有可能見不到。」

  「也有可能是記憶被竄改,或是認知受到干擾。」瑟那諾恩撐身而起,走到正對洞月湖的那扇海棠欞花窗前。窗牖咿呀一聲被推了開,他俯視黑沉幽深的湖水,語氣疏冷一如拂上面龐的晚風,「不過,這種事無所謂就是了。」

  韻韻暗暗在心中苦笑,「他覺得被竄改記憶無所謂嗎?我倒是覺得很可怕就是了,真不愧是太史大人親自領來的人。」

  谿邊抬頭看太史易,「我覺得那孩子好像已經想通一切了喔。」

  太史易一臉震驚,不過眼下卻沒有他發言的空間。瑟那諾恩轉過身背對窗戶,晚風拂過他的黑髮,輕輕擦著他微動的雙頰。「雖然我對黃金不感興趣,不過花魁遺失的那只蘭花簪……」

  聽見關鍵幾人都不自覺閉氣,緊緊盯著他。就聽他雲淡風輕地說:「我能找出來。」

  環佩叮叮的響動、衣料沙沙的聲音,隨著木頭相擊的節奏步步接近。四季花卉六合格扇門應聲敞開,珠簾黻帳輕動,馨香乘風入室。多頭黃銅燭台托著不知多少根紅燭,好似一顆火樹照得室內暖黃通明。女子步履款款,霧鬢雲鬟上金嵌玉鑲寶,肌膚賽雪,蛾眉如柳,朱唇若櫻。一張玉面艷絕天下,工筆不能描;赤金紅瑪瑙流蘇耳墜熠熠生光,秋香色泥銀繪綃縠披帛繞掛在赭紅纏枝蓮紋輕紗大袖上,紅黃七破錦綾間裙外罩著輕如雲霧的單絲花籠裙,裙裾下隱隱可見寶相花錦捲成的雲頭鞋尖探出。

  來者正是眾人一直在討論的人物,以香氣媚惑花街無數男子的名花——花魁馥娘。

  馥娘駐足行萬福,只聽一道微啞的嗓音喚起,是比起正值盛年的天下第一伏妖師要來的年輕許多的聲音。那聲音沒有一般人初見花魁的興奮與緊張,也沒有文人評花的玩味與讚賞,當然也沒有出現至今從未在他人身上感受過的失望或嫌棄。總歸一句話就是——聽不出任何情緒。

  如果硬要從他短短一句「不必多禮」中聽出什麼,那大概就是他音聲清潤、語調柔和,感受不到絲毫稜角,很難想像和老鴇口中「牙尖嘴利,得罪不起」的人是同一人物。

  聽說他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居然能把精明的老鴇說得啞口無言呢?

  慎重地抬起頭,只覺眼前光景恍若畫中之色——銀白圓月微虧,恰落在褐色窗框內。晚空蒼茫,天星稀疏。少年背倚清輝,身披微光,如鶴如松,如瑾如瑜。雖然未有特別的舉動,只是不動不語地站在那邊,但月光下的他卻給人一種翩翩立雲端,似非塵土間人的感覺。

  大抵,所謂的風神秀逸、天質自然,說的便是這樣一個人吧。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樂聲復起詩續唱,見到瑟那諾恩眼中自己的倒影,馥娘心中更加謹慎了起來。她垂首欠身,那人就這麼直直從她身邊走過,片刻也未停留,甚至未再往她身上一眼。

  「坐。」少年越過馥娘,率先在榻上坐了下來。

  韻韻抱著琵琶退到一旁,將樂器交給侍女收起。花魁已然登堂,接下來不會有她什麼事了。

  馥娘斂衽而坐,再抬首時粉面笑靨如花,「韻韻琵琶之善當屬天下女子第一,不過既吟瑟兮僩兮,不以琴瑟和之倒是可惜了。此間無瑟,便用琴替代吧。」

  馥娘吩咐貼身侍女取琴來,見著韻韻打算往琴桌上的和田玉三足筒式琴爐添香料時,叫住她道:「雖不敢與太史大人的凌霄樓相比,可湘雲樓亦有其自豪的美釀。不若讓韻韻去溫一壺酒上桌,太史大人意下如何?」

  「品品可以,但我可沒打算指導你們。否則法子讓你們學了去,我自個兒的酒樓就甭開了!」

  「就是太史大人肯教,旁人也輕易學不來。」

  打發走韻韻後琴立刻就取了來,那琴斲以桐木,七個琴軫上皆綁著棕色長流蘇,直直從案頭垂下。馥娘坐到琴桌前輕舒雙臂,轉軫校弦,調息靜心。將彈奏之際,卻忽然被人打斷。

  「那盞香爐,」瑟那諾恩下巴朝琴桌右上方那只口徑不到十公分的小爐子揚了揚,「妳不點燃嗎?」

  「人常言焚香可除穢惡,令塵心散去,靈心熏開。撫琴前焚香沐浴,為的是清心樂志、淨穢除惡。若是平時,這盞琴爐早在琴音響起前便有青煙裊裊。」花魁巧笑轉眄,美目流光,玉音婉轉,「可現如今,天下第一伏妖師在前,妖邪不犯,穢惡不侵,又何必多此一舉焚香呢?」

  太史易在心中唾棄,「呿!分明怕是其他的味道影響到迷香的效果,說的比唱的好聽。」

  「既然用不到便撤下吧。」

  簡單的一句話馥娘立即領會其中之意,遣侍女端琴爐退下,不留閒雜人在側。見他沒有再說什麼,手指才重新搭弦撫琴。

  第一音響起的那一剎那,這處廂房恍若與紅樓隔了千山萬水,再不聞門外鬧音。不過馥娘彈奏之曲,卻與先時韻韻所唱全然不同。

  乖異,這是太史易唯一想得到如何形容眼下這首曲子的詞彙。

  不指變音多雜、音程不協。就連情緒也是不能相為伍的兩種並立——內斂卻跌宕,哀鬱卻不悲傷。如太極一般,黑與白涇渭分明,卻安定圍繞成完整的圓。

  一曲罷,太史易和張浮皆想不出該如何作評,只有瑟那諾恩喟笑道:「妳覺得坐在妳面前的這些人看起來有文人雅士之風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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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花所經之處,夜風不掃濃香,聞者心迷神醉,不知自我。人群中依稀有人掩鼻暗退,唯恐被發現行蹤似的,皆是貓腰躡腳,不敢闊步而走。仔細一看,那些偷偷離開長街的人竟都是女子,無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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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2
「最後,瑟那諾恩.霍穆格同學。雖然接下來的話有點失禮,可是身為教師我想我還是有義務說出來。」史提菈院長的娃娃臉上浮出些許難色,「你使用魔法的方式相當奇怪,教了這麼多年的書,我還從未看過像你這樣使用魔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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