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持續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了一整天,你從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中睜開雙眼,將自己蛻下的皮放入嘴裏慢慢咀嚼,感受其中精純的能量滲入身體。
自從你進入這個洞穴以來已經過了好幾年,你已經記不清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到底過了多長的時間。但每當你閉上雙眼,仍然會浮現當時父親將你帶到此處閉關時的景象。這比預期的時間提早了兩三年,本來預備的慶典也全數被取消。一向堅毅且強大的父王渾身是血,強壯的龍角還斷了一根,曾經在旁邊逗你開心的叔叔伯伯都投入戰場殺敵奮鬥。身邊戰火紛飛,湛藍的海水都被染成了粉色,但父皇仍笑著對你說話。
「記得,在崽崽你蛻皮成功並吸收完能量,有能力打開爸爸封印之前,千萬不要出來。」
那是你最後一次對父皇的印象,當時你大聲叫著父皇,可他仍狠下心,將自己的獨苗封印在這個洞穴。在之後便是一片漆黑,只有懷中的夜明珠仍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當時你仍年幼,但不妨礙你感受到當時龍族正在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從回憶中回神,你看向洞口的巨石,上頭金色封印已然黯淡,你雙手放在上頭稍加用力,便龜裂成一地的碎石。
如果父皇還在的話,看著自己唯一的獨生女成年,一定十分驕傲吧,可惜這是永遠都無法達成的夢想。
走出洞穴,陰暗的海底一如往常,但百年的時間卻眨眼即逝,當年的大戰彷佛已被世間萬物遺忘。有幾條魚因你天生的親和力,好奇的遊到你身邊觀察,卻被你一爪抓住,三兩下便祭拜了空蕩的五臟廟。
遠處海底宮殿不復以往的金碧輝煌,反而處處充滿著蕭條的氣息,曾經高懸在頂部的夜明珠也不知所蹤。偶爾有幾條魚歡快的從裏頭遊出,顯然當成了一個遊樂場。
這世界仿佛發生了極大的斷層,看著那些不曾化形,也不認得你的海底生物,你終於艱難地接受了曾屬於龍族的時代已然隕落這個事實。
這段時間你早已將他們留在洞穴給你的龍族秘笈及秘寶一一吸收,也掌握了化形的技巧。猶豫再三後,你決定上岸看看那些當年入侵你們的人類。
得益於龍族對萬物元素的親和力,你很快的便在一個鄉鎮外的森林落了腳。森林深處千年的樹精仍記得當時龍族的盛況,看到你的到來,花了三天用樹木為你製作了龍族的宮殿,又細細的為你講解現在人類的恐怖之處。
「總而言之孩子,萬事小心,尤其是現在人類還不只一種了,尤其是新來的那種……」
話沒說完,本在你面前的樹奶奶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身穿黑袍的人影從外頭閃了進來。他身上充滿了傷口,艱難地從黑袍中掏出了一根透明的瓶子,將裏頭的液體倒入嘴裏。
在他出現前,你身手矯捷的從窗戶飛到外頭,饒有興致的看著這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人類。雖然不知道他身上為什麼那麼多傷口,但你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什麼強者的氣息,便也卸下了防心。
你不知道這個坐在地上歇息的黑衣人,正是外出采藥的石內卜。由於學校需要的藥劑越來越多,迫不得已,他只好到外頭來看看有沒有需要的藥草。沒曾想在趕路途中,因為衣服穿著的問題,被一群麻瓜一樣的人追著打了一路,身上識如珍寶的黑袍還被燒破好幾個洞。
石內卜抬頭觀察著這如同宮殿一般的樹屋,雖然是木頭製成的,但裏面生活用品應有盡有,甚至在這裏生存一段時間,或許都不是什麼問題。
和一群麻瓜追逐許久,又為了顧忌在麻瓜面前的形象,沒有使用魔法來逃離的石內卜,身體已然疲憊到極限,在檢查過,並確定沒有人追過來後便草草的佈置一個小型結界,安穩地陷入睡眠。
這個結界自然奈何不了一個生來便會使用魔法的龍族,更何況你本來就因為距離原因,被劃入結界內的範圍。直到確認裏頭的人類已經睡著,你才躡手躡腳的回到房間。好奇的將手伸進袍子,掏著他摸出魔藥瓶的地方。
一個堅硬的觸感傳入掌心,你從裏頭拿出了暗紅色的藥水。打開瓶蓋,濃厚的鐵銹味傳入鼻腔,獨屬於同類的氣息令你震驚不已。
在你打開的瞬間,本來躺在床上的石內卜也猛然驚醒,從床上迅速起身,絲毫不在意身上密密麻麻的痛感,只是警戒的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女孩。
你穿著淡藍色的衣服,領口及袖口有浪花般細碎的皺摺,彷佛將海浪穿在身上般靈動。小巧的面孔,頭上有兩個不屬於人類的小龍角,但因你年紀尚小,混在頭髮中不甚明顯。
此時的你皺著眉頭,對這個男人升起濃厚的敵意,不為別的,就為了從他身上摸出的那罐龍血。是多麼殘忍的人類,才會隨身攜帶龍族的血液。
「父皇說的沒有錯,你們人類都是混蛋!」
新仇舊恨堆在一起,你抓狂的吼著,身上的魔力暴漲,仿佛一陣旋風般湧進你的身體。石內卜緊鎖著眉頭,強迫自己從睡眠中驚醒。在感受到身邊狂暴的波動後,迅速進入戰鬥狀況。黝黑的魔杖對著你,魔杖尖端紅色的光剛亮起下一秒他便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沖出房間,狠狠的撞在自己設下的結界上。
等到你冷靜下來,才發現剛剛的人類被你一怒之下沖到了外頭,從沒殺過人的你飛到身邊,見地上的人只是昏迷,沒有死亡,心裏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誰知道人類那麼脆弱呢?小小的水流都受不了,你吐了吐舌頭,後知後覺地想起好像是自己從他衣服裏掏出的罐子,還因為這個攻擊別人,好像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的作派。看著還在昏迷的石內卜,剛毅的下顎線條彰顯著他的不好親近,緊緊抿著的薄唇以及從未舒展的眉頭,看起來好似在忍受什麼極端的痛苦般。
「這是為了之後更好融入人類社會,找其他龍族,畢竟他身上有其他龍族的血液。」
你看著地上這帥氣的男人努力思考著,想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徑找個臺階下。在好不容易找到理由說服自己後,你愉快的勾起嘴角,心情愉悅的將地上渾身滾燙的人類抱起,轉身往屋內走去。
在把石內卜吵醒後,出於愧疚以及石內卜刻意引導之下,你很快的便交代了身分,也從中得知了石內卜此行的目的。
不過你和石內卜的相處可以說是災難,除了日常生活起居外,你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意識到跟人類相處應該要有的分寸,為了讓你學會這件事,可沒少把石內卜氣個半死。
「你這個腦裏除了魔力其他一無是處的龍,我到底為什麼要教你這些!」
你掏掏耳朵,已經習慣了這個比自己小上百歲的人類動不動就大吼的毛病。不過在他的教導之下,你很快的便知道目前龍族以及人類的處境,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他手上會有龍血這個東西。
「龍血是很好的藥材,可以用來做多種的藥,應該說龍身上到處都具有充沛的魔力……」
石內卜在說到龍血時便開始侃侃而談,這模樣跟他課堂上相似。一個人在擅長的領域總是會熠熠生光,當然,如果不是在一只龍族的面前大談特談龍的血肉該如何入藥就更好了。
不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倒也讓你對那個人類也會使用魔法的世界感到無比好奇。據他所述這裏的麻瓜人類已經不具備當時殺了你父皇時的能力及裝備,反倒是那個世界還有可以與你匹敵的生物。
龍的天性是爭強好勝的,一聽到在他的世界有跟你一般強勢的生靈,你便迫不及待的撤掉之前為了避免石內卜逃離而設下的結界,變回原形,並縮成跟蛇一般的大小,飛到石內卜身上。
看著你絲滑的操作以及脖子上冰冷的觸感,石內卜渾身僵硬,雖然他早就知道你是一只龍,但親眼看著這麼大的人變形成一只有兩只角以及四個爪子的龍,還是令人震撼的。
「好啦我就這樣跟著你,到了再叫我。」
你迅速鑽進石內卜的衣領處,不等石內卜反應,下達命令後便安穩的趴下,只露出一顆頭在外面。從他的脖子傳來的溫熱觸感以及草藥的香氣令你十分舒服。這陣子的相處也讓你知道他是個嘴硬心軟的人類,反正目前殺害自己龍族的人類也不知所蹤,跟這個讓自己感覺舒適的人類一起回魔法世界也不錯。
被賴上的石內卜歎了口氣,下意識的摸向脖子的你,淡藍色帶金屬質地的鱗片細膩光滑,微微發涼的身軀讓石內卜感受到夏日難得的涼意。
石內卜沒想到身為龍族獨苗的你會那麼容易便相信他的話,甚至可以說草率的決定要一起去魔法世界,甚至在聽完魔法世界對待龍的處理方式後,還可以如此放鬆的在自己身上睡著,絲毫不怕被剝皮抽筋做成魔藥。
看著睡熟的你,石內卜下意識放輕了動作,用手指輕輕點了下你的頭。真不知是你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亦或是過於相信只見面幾天的他,不過這種久違的信任感,倒是令石內卜十分受用。
「就這樣吧。」
石內卜歎了口氣,在確認完你的狀況後,便把自己的東西收一收,小心翼翼的揣著你,趁著月色朦朧,幾個現影術便回到了熟悉的地下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