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以男性視角來訴說女性悲歌的故事,片名「軍中樂園」是男性軍人對於這個地方的「愛稱」,但對「特約茶室」中的女性來說,卻是「監獄的悲歌」。
《軍中樂園》以1969年金門軍中的「特約茶室」為背景,講述新兵小寶在這個特殊環境中的見聞與成長。透過侍應生、軍官與士兵的互動,描繪出一幅屬於台灣特殊時期的群像畫,在性、權力與人性的複雜關係中,交織的悲歌。
♦️八三夭的女人們♦️
八三夭是金門「特約茶室」的暱稱,只要是這座的島上的軍人,沒來過八三夭,就等於沒來過金門。1969年出來初來乍到的新兵小寶,在海龍水鬼的考核下失敗,被派遣到八三夭工作。「大丈夫效命疆場,小女子獻身報國」當軍人在外奔波抗戰,八三夭的侍應生就坐在床上,為軍人獻身,成為他們的溫存,以解心理與生理的寂寞。這些侍應生,有些是非自願遭人口販子拐賣、有的是遭政府強迫的婦女、有些是受刑人被送到茶室抵罪,例如妮妮。他們都有一個號碼:二號阿霞、五號月桃、七號妮妮、八號阿嬌和十六號莎莎,對他們來說,賣身體是日常,邊做邊織毛衣也沒有難度;沒自由是日常,外出要被銬著手銬做美容美髮;沒人道是日常,當長官不爽你就直接對你拳打腳踢。
♦️國與家無法並存♦️
在那個年代,軍人要結婚極為困難,想要抒發性慾,苦無正當宣洩管道,只能到「軍中樂園」解決。老張(張永善)就是這樣的一人,「為什麼要當兵?為什麼我們都沒有選擇?」老張原是新疆人,在家鄉半路被抓去當兵,強迫參加游擊隊抗日,後輾轉來到了金門,只能遠眺祖國,思念不存在的家與家鄉,因為「這個海峽,只有島和子彈能飛得過去。」但小寶卻用善意的謊言告訴老張,自己有朋友在日本可以幫忙轉信,讓老張開始有了家的希望。
在金門的老張,隻身一人,只能從阿嬌的身上尋找溫存,獨寵阿嬌一人。當老張送給阿嬌戒指時,阿嬌問道:「你要娶我嗎?」老張急著跳下床,卻又轉身抱住阿嬌,似乎短暫的掙扎過後,選擇投向「家」的懷抱。這個擁抱的畫面尤其動人,陰暗的房間中,老張被對鏡頭緊抱阿嬌,嬌小的阿嬌坐在床上,只露出一顆頭和帶著戒指的手,手指指向窗戶露出的些許微光,或許這是自由、是家的希望,之後阿嬌再緩緩抱住老張,脫離了微光,因為這是不可能得到的奢望。老張想要有個小、想要與阿嬌道台灣開餃子館、想要申請退伍。但事與願違,阿嬌仍就背地裡接客,因為他知道嫁給老張「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看到你的臉,我就會想到我曾經是個妓女。」怎麼可能得到平等地待遇、得到永生的自由,即便身前的男子深情款款,卻難保以後的日子也是如此。小寶知道這件事情後,選擇老實告訴老張,阿嬌也慘忍的戳破老張的夢境,「你這輩子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見不到你娘了。你們這些外省仔,一輩子都回不去了。」這些話惡狠狠刺進老張的心,也勒緊了阿嬌自己的脖子,雙雙陣亡。其實,老張就是想留個根、留個念想,再他放開阿嬌被勒到青紅的脖子時,他回憶起過往的畫面,或許那位女孩的畫面是家鄉初戀的模樣,是他對家想像的面貌,只是將女孩的記憶投射在阿嬌身上,但終究不是那個女孩,也不是他想要的家。而阿嬌死時倒向著光,跟他當初被老張求婚抱著,看著手上戒指的畫面一樣,似乎那真的自由了,只是自由跟著生命一起流走。
♦️因時代而生,因時代而止♦️
小寶初來乍到,從單純的新兵逐漸見識到軍中的權力遊戲,目睹了茶室中女性的命運,也見證一個外省老兵的悲哀——因他的一句話謊言而擁有家的念想,也因他一席話,把家的夢給打碎了。
小寶與侍應生妮妮之間的微妙情感,既有青澀的憐惜,也有著跨越不了的現實鴻溝。當妮妮服刑期滿要離開時,小寶將妮妮給他的手錶還給了他——那是妮妮父親的東西,象徵著把家的念想還給妮妮,讓他去尋找他的家,而我(小寶)不會是那個家的。但小寶也在妮妮走後也變了,他不再是初來乍到青澀的新生,見證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他也融入在八三夭之中,草率地將處男之身獻給侍應生,成為了老張,如當初的老張寫信給媽媽,小寶也寫信給妮妮,只是信能寄向何方呢?
「小寶,找個好女孩,忘了八三夭。」每個人都想在八三夭找到溫存、找到家的感覺,但離開了去想要孜然一身,不曾留下、帶走什麼。當你試圖帶走什麼,就會死亡,就如老張一般,根本逃離不了。
《軍中樂園》是一封時代犧牲者的信件,那些被送上前線卻無仗可打的士兵、被迫成為軍妓的女人、在體制內掙扎求存的軍官,每個角色都在體現那個時代的殘酷。他們的故事既是個人的悲劇,也是集體命運的縮影。
文章原址:〈在時代夾縫中的青春與遺憾——《軍中樂園》#影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