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過世,至今已有兩年有餘。近日整理文章存檔時,看到了這一篇,往事與記憶隨之浮現。於是稍作更新,重新發表,也算是對父親的一份追念。
生居安定振其昌
崇正淵源紹所香
宏肇修齊家有泰
彩新榮宇澤斯揚
——安定堂梁氏族譜字派(三十一世起)
父親曾說我們家族這一支開枝散葉得比較慢,所以許多年長於我的同宗,輩分卻比我低。
今年九月,我代表巴生海南會館參加大馬海南聯杯乒乓賽時,遇到兩位年長我十多歲的球員,輩分卻分別比我低一代和四代。我是「安」字輩,他們則是「定」與「昌」字輩。按宗族排輩,他們分別得稱我一聲「叔父」和「叔公」!😎
波德申海南會館球員梁昌成、我以及來自中國海南瓊海的球員梁定鴻。
言歸正傳,故事要從我的阿公和阿婆說起。我的阿公梁臣生和阿婆李家碧各自原本已經有家室,阿公的老婆離開他(父親不知道原因),阿婆的丈夫不知是失 散、去世還是分開了(父親也不清楚細節)。阿婆帶著和前夫生的女兒嫁給阿公,於海南省萬寧縣龍滾市分界山村安定下來展開新人生。
由於海南島的時任國民黨政府過於腐敗,人民時常受到官員的欺壓,所以很多人反國民黨並暗中支持共產黨,阿婆更做過親共組織的財政。她曾經引起國民黨政府人員的懷疑並遭到審問,幸好她事先把證據銷毀,最終在缺乏證據之下而被釋放。
既然留在家鄉沒好日子過,阿公毅然在一九三零年代中期一家四口(阿公、阿婆、大伯、和二伯)下南洋到馬來半島巴生討生活。三伯在巴生出生沒幾個月就夭折了,父親於一九四二年六月在這裡出生。
當時日軍剛佔領馬來半島和新加坡不久。幸運的是,一家人安全渡過了三年多的日據時期,阿婆也在日軍投降那年生下我的小姑。後來大伯不幸在十四歲時因心臟問題早逝了。父親說大伯是聰明絕頂的高材生,如果他沒死的話應該會有一番大成就。
一九四九年,共軍將國軍打得落花流水,蔣介石帶著國軍狼狽退守臺灣,毛澤東領導的共產黨於同年十月一日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又稱「新中國」。
當時已經在南洋生活了超過十年的阿公以為新中國的成立意味著和平繁榮的好日子即將到來,翌年將親手建築起來的木屋以兩千元叻幣賣了(父親說木屋比現在住的排屋還要大得多),然後把老婆孩子送返海南島家鄉,自己则留在巴生想說繼續打拼,打算幾年後再返回祖國,好與家人團聚,過上好日子。

这座双层铁桥建于1957年,与马来西亚一样岁数。如今该桥上层已停用,仅剩下层可供摩哆、脚车及行人穿行。该桥目前依旧巍然屹立在巴生河上,是国内仅存的唯一双层铁桥。
當時回到海南島唯一的途徑是從新加坡搭乘大輪船。在那個年代,輪船因為種種原因而無法準時到岸或啟航是常有的事,所以阿公一家六口在新加坡等了兩個星期也沒能上到輪船。
在等待輪船的日子裏,他們借宿親戚位於大坡(舊稱:指新加坡河以南的市區;以北稱作小坡。大坡地區包括丹戎巴葛,牛車水、芳林、直落亞逸、合樂等地區。該地區是早期華人移民聚居的地點,有較多的華人街道的特色,許多街道也以著名華人來命名)四馬路的店屋。
父親說新加坡著名的瑞記海南雞飯(當時還默默無聞)老板莫履瑞和阿公是同鄉兼遠房親戚。那時阿公每隔一、兩天就會帶家人步行大約二十分鐘路程到海南大街(今 Middle Road)吃瑞記雞飯。
阿公是承包木板廠的鋸木工作的承包商,有十多個鋸木工人跟他幹活,俗稱工頭。為了送家人上船已經停工很多天了,實在沒辦法陪家人繼續等下去,只好留下老婆孩子們在新加坡,自己一個人返回巴生工作。
回到巴生後,阿公不知何故,心神不寧了一整晚,第二天清早立即出門買車票到新加坡把八歲的老四(我的父親)接回去巴生。結果是老婆和三个孩子回到海南島,两父子則留在巴生展開了六年相依為命的生活。
兩父子在頭四年的生活還算不錯,第五年開始就聚少離多了,因為板廠老闆介紹阿公到他另一間位於士毛月的板廠去頂替退休工頭,當時十二歲的父親則被留在巴生。所幸老闆兩夫婦都很好,讓父親住在員工宿舍又提供伙食,父親就讀的華僑小學(濱華小學前身)也離宿舍不遠,所以基本生活和學習方面都沒問題。
父親幽幽地說,那段阿公不在身邊的日子,他過得相當委屈,尤其是用餐時間會遭到板廠員工的不友善對待,因為他們覺得父親的出現意味著他們的食物份量會減少,虧大了。聽到這裡我心裡不禁暴粗,成年人竟然跟小孩子計較!父親從來不曾跟阿公訴苦,自己把委屈吞下肚。
每逢學校假期,阿公便會回到巴生接父親,兩人再搭乘板廠運輸羅里的順風車,一同回到士毛月的板廠生活。父親就在那片馬共藏匿、英軍駐守的危險地區度過假期,也在那裏擁有一般人所沒有的童年經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