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小週末的幸福時光

週五小週末的幸福時光

牆上的時鐘剛指過五點半，我便擱下了筆。辦公室裡開始騷動起來，收拾東西的窸窣聲、互相道別的聲音，空氣裡漂浮著一種輕快的、按捺不住的雀躍。我迅速地關了電腦，拎起早已收拾好的提包，腳步幾乎是跳躍地走向電梯。今天是星期五，是我和女兒小雨的「秘密約會日」。

走出辦公大樓，傍晚的陽光變得溫柔，斜斜地照在身上，帶著一點暖意，一點慵懶。我特意沒騎車，選擇步行去接她。這二十分鐘的路程，像是一道儀式，讓我從「職員」的身份，慢慢地、一點點地蛻變回一個「母親」。腦子裡盤旋的不再是報表和計畫，而是想著小雨看到我時，那張小臉會綻放出怎樣的笑容，想著她今天在學校又學會了什麼新詞，會不會迫不及待地要表演給我看。

幼兒園的柵欄外已經聚了一些家長。我踮起腳尖，在那一群歡騰的小麻雀裡尋找我的那一隻。她正坐在小木凳上，低頭專注地擺弄著手上一隻藍色的黏土小鳥，側臉在夕陽的光暈裡顯得特別柔軟。老師叫到她的名字，她抬起頭，視線與我相遇的瞬間，那雙大眼睛立刻像被點亮的星辰，光芒迸發出來。「媽媽！」她尖叫著，像一顆小砲彈似的衝過來，一頭紮進我懷裡。我蹲下身，緊緊抱住這具溫熱的、帶著奶香和陽光味道的小身體，一整天積累的疲憊，就在這一抱裡，煙消雲散了。

「媽媽，我的小鳥！」她興奮地把那團藍色的黏土舉到我眼前。那實在是一隻形狀頗為抽象的小鳥，身體有些歪，翅膀一大一小，但眼睛處嵌著的兩粒黑豆，卻閃著無比自豪的光。「老師說，小鳥想飛回家，」她認真地解釋著，「所以我就把它捏出來，讓它飛到媽媽這裡來。」我的心像是被最柔軟的羽毛拂過，酸酸澀澀，又滿滿當當。

我們手牽著手，踏上回家的路。這條走了無數次的路，因為是星期五，而變得像一場探險。她的小嘴嘰嘰喳喳，一刻不停地報告著今天的「重大新聞」：誰和誰分享了餅乾，誰午睡時尿了床，她如何勇敢地自己繫了鞋帶（雖然係成了死疙瘩）。我不時地應和著，感受著她手心的溫熱和信任，那是一種將整個世界都毫無保留地交付給你的重量。

路過那家我們常去的甜品店，櫥窗裡新出的草莓奶油蛋糕誘人地陳列著。我和小雨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狡黠而快樂的光芒。這是我們週五約會的不成文規定用一點甜，為一週的忙碌畫上句號。「今天我們是勇士，」我鄭重宣布，「所以勇士需要補充能量！」她咯咯地笑起來，用力地點頭。

晚餐後，我們擠在沙發上，蛋糕放在中間。她挖一大勺奶油，準確地塞進我嘴裡，然後滿足地看著我誇張的表情。電視開著，放著她最愛的動畫電影，但我們誰也沒認真看。她靠在我身上，頭髮蹭著我的下巴，癢癢的。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內容天馬行空，從雲朵為什麼是白的，聊到如果我們變成一隻貓會怎樣。窗外，城市的燈火一盞盞亮起，車流聲遙遠而模糊，像另一個世界的背景音。而在這方小小的沙發上，時間的流速變得緩慢而黏稠，將我們溫柔地包裹其中。

沒有催促上床的焦躁，沒有明天還要早起的緊迫。週五的夜晚，像被慷慨賜予的一段多出來的、純金般的時光。我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兒，她的呼吸漸漸均勻綿長，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柔和的陰影。她在我懷裡，如此安然，如此信賴。

這一刻，所謂幸福，變得具體而微。它不是遙遠的目標，不是宏大的理想。它就是下班路上輕快的腳步，是懷抱裡那個衝撞過來的、溫暖的小身體，是分享一塊甜膩的蛋糕時默契的笑，是夜晚燈下，彼此依偎著的那份無需言語的安寧。這些細碎的、日常的片段，串成了最珍貴的項鍊，在記憶的深處，閃著溫潤的光。

明天還有整個週末在等著我們，但此刻，這個週五的小週末黃昏，已然是幸福本身。我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知道這就是生活所能給予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