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 Intel 在 2025 年正式任命 陳立武(Lip‑Bu Tan) 為 CEO,市場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新時代來了,而是終於有人願意承認房子在燒。Intel 的問題,從來不只在 IDM 2.0、不只在代工,也不只在願景,而是在執行、文化,以及是否還保有對最壞情境的警覺。
一位橫跨工程、投資與平台的少數派 CEO
陳立武出生於馬來西亞,受的是極為紮實的工程訓練。他不是財務派,也不是行銷派,而是對製程限制、設計複雜度與良率風險有第一性直覺的工程背景。在成為 Intel CEO 之前,他累積了三段關鍵經歷。
- 第一段,是科技投資人與董事,長期站在資本市場角度審視「承諾與交付是否一致」。
- 第二段,是平台經營者,在 Cadence Design Systems 的十多年,打造出 EDA 產業史上最成功的一次轉型。
- 第三段,則是 Intel 內部的批判者。他在董事會與代工監督角色中,親眼看清一家巨型組織如何在流程與文化中逐步失速。
Cadence 是一間怎麼樣的公司?
如果只說 Cadence 是 EDA (電子設計自動化Electronic Design Automation)公司,其實是低估它在半導體世界的地位。Cadence 與 Synopsys、Siemens EDA 並列為全球三大 EDA,但它真正的角色,是設計與製造之間的翻譯層。在先進製程時代,最困難的問題早已不是你能不能設計晶片,而是你設計出來的東西,製程到底做不做得出來。Cadence 的價值,在於把 TSMC 的製程限制,即時轉譯成設計工具中的規則,讓工程師在畫電路的同時,就已經知道哪些地方會失敗。
陳立武上任後,做了三個關鍵改變。他將一次性授權改為訂閱制,讓營收節奏穩定。 他把重心從單一晶片拉高到系統級設計與可重複 IP。 他選擇與 TSMC 深度綁定,讓 Cadence 成為先進節點的預設 EDA,間接也站上了 Apple 智慧型手機浪潮的中心。
Cadence 從工具商,變成了卡在設計與製造中間的產業節點。
Only the paranoid survive
這句話,其實是在用 Intel 自己最殘酷、也最成功的文化標準來評價今天的 Intel。Andy Grove 是 Intel 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 CEO,他的名言是「Only the paranoid survive」(唯偏執狂得以倖存),並不是情緒上的焦慮,而是一套冷酷的經營哲學。
假設世界會變得更糟。 為最壞情境提早準備。 一旦確認方向錯了,立刻修正,不留情面。在這個語境裡,樂觀不是美德,遲疑才是風險。
而陳立武在 Intel 內部對 Gelsinger (前Intel CEO)的質疑,正是站在這個標準之上。他看到的不是願景不足,而是規劃過於樂觀、組織反應過慢。在 2022 年加入 Intel 董事會,2023 年被指派監督代工業務。在那段時間,他對三件事感到挫折:
- 龐大但效率低落的人力結構
- 代工業務缺乏真正的客戶導向
- 決策節奏過慢,對逆風準備不足
他的改革建議未被董事會採納,於是在 2024 年夏天辭任。幾個月後,Pat Gelsinger 下台,董事會重新找上他。這一次,不再只是監督,而是全權接手。
真正的挑戰
他上任時,Intel 股價盤後大漲約 12%。這不是因為市場看見奇蹟,而是因為穩定本身成了利多。初期對他的評價,多半集中在幾個關鍵字上:冷靜、現實、但保守。
走到現在,市場態度出現了微妙但重要的轉變。沒有人說 Intel 已經翻身,但越來越多人承認,它開始變得可信。路線圖的說法開始收斂,承諾與交付之間的落差縮小,組織內部的決策鏈條也變短了。陳立武沒有讓 Intel 變得更快,但他讓這家公司停止自欺。
陳立武在 Cadence 的成功,踩在智慧型手機與先進製程的巨大浪潮上。而今天的 Intel,面對的是 Nvidia 主導的 AI 浪,以及國家安全與補貼交織的政治現實。
這一次,是否還存在足夠大的浪,沒有人能保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