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夢土通知我》【四】嗎啡姊妹034

隔天早上，他走進廚房的時候，父親坐在餐桌一側讀報紙吃稀飯，母親坐在客廳看新聞喝蔬果汁，他向父母親請過安、在父親對面落坐，外籍看護替他盛了稀飯。一如往常，彷彿昨晚什麼都沒發生。他沒抬頭看外籍看護，埋頭吃飯，偶爾偷眼注意父親的表情。

父親的表情沒有透露什麼。

看來外籍看護並未把昨晚的事告訴父親；他在學校時想：說不定外籍看護昨晚一時被他的主動嚇著了，把他推出門只是驚慌之下的反應。只要外籍看護還留在家裡，他就還有機會，擬出一系列更妥善的計劃，先慢慢加溫，等到外籍看護習慣了，就會像溫水裡的青蛙一樣，等著接受他的熱情。

搞不好外籍看護的生理期到了；他在補習班裡忽然靈光一閃：因為外籍看護不好意思明講，所以才會拒絕他。何必這麼見外呢？這很正常嘛。

他走下公車，拐進巷子，經過兩個站在路燈下閒聊的鄰居大嬸，聽到她們提及今早清潔隊員在街邊垃圾箱裡發現一具野貓的屍體，一個大嬸說很噁心，另一個說這幾天她已經被流浪貓吵得很煩，死了比較清靜。

回到家的時候，父親照例坐在客廳裡，但外籍看護不在廚房。餐桌上擺了兩個便利商店的三角飯糰。

他看看飯糰，又看看周圍，發現父親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廚房入口。

「你媽今天狀況不好，我把她送到醫院去了，她會先在那裡住一陣子。」父親道。他根本沒想到母親，父親一提，他才注意到主臥室的燈沒亮。外籍看護呢？他還沒想到該怎麼問，父親續道，「我覺得看護不適任，所以把她辭了。這幾天晚餐先將就一下。」

他點點頭，坐了下來，拿起飯糰。

【四】嗎啡姊妹

告訴我，嗎啡姊妹，妳幾時會再來看我？

──〈Sister Morphine〉by Marianne Faithfull

1.

連著幾天都沒什麼新進展。不是沒消息，但幾乎都不是好消息。

夜店「Shining」沒人記得柔伊。聽老闆轉述時我雖不意外，但還是有點失望。

金毛告訴我幾個城裡女性之間流行的算命地點，加上我在網路上查到的，一共有將近十個。我一一去問過，還好奇地試著讓這些算命老師替自己占卜。有一個綜合星座和塔羅牌的老師說我最近遇上的麻煩能夠解決，我希望這是真的；有一個看紫微和流年的老師說從我的命盤看起來不該遇上毀容意外，我想老闆替我決定的生辰八字畢竟不是真的。沒有任何一個老師告訴我與柔伊有關的訊息。

我請阿狗留意三具河底女屍的案情發展，但這幾天阿狗都沒和我聯絡。

張貼在拍賣網站的待售商品沒有人下標。

老八沒再來找我，這是唯一的好消息。

週六晚上，老闆要我去店裡幫忙。雖然參加公民運動的人數不少，但是來夜店消費的客人還是很多。金毛坐進一部保時捷的駕駛座，駕車離去；其實這棟大樓的地下就是隱蔽的停車場，但沒有客人知道金毛只要拐過街角就能進入地下停車場入口，安妥地把車停好，賺到小費。

這些穿著名牌的客人，會關心立法大樓外頭現在發生什麼事嗎？

猩猩扶著一個腳步虛浮的醉漢走出夜店大門，我揚手幫忙招下計程車。把醉漢塞進計程車後座時，我聽見手機響起。

「這幾天我陸續問到一些河底女屍案的偵辦進度，」電話是阿狗打來的，夜店門口太吵，我避到大樓旁邊的防火巷去聽，「關心這事的媒體不多，警方看起來也暫時不會發新聞稿，我先把手頭有的資料告訴你。」

沒有人去指認河底的三具女屍，失蹤人口的資料庫中也比對不出符合的資料。

屍體被裝在厚實的黑色垃圾袋裡，所以雖有腐爛，但保存尚稱完好，沒有被水中生物啃食。由膚色判斷，這三名女子可能是東南亞裔的外籍人士或者國內的原住民，骨骼形狀也證明了這個推論。

從屍體的狀況推斷，三名女子都是嬌小豐滿的女性，在死亡之前都曾被虐打，其中兩名甚至被打斷了肋骨；她們的下體都有撕裂傷，顯示曾經遭到性侵害。

這些死者的情況，和阿嘉莎十分類似。

其中一名死者的手腕內側有刺青。警方查出，這個刺青屬於一個一年多之前破獲的地下外籍色情仲介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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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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