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18/02/22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激情之後的反思:看見同志族群的困境與奮鬥

全亞洲最大的同志大遊行於前幾天才剛剛落幕,當天超過80,000人一同共襄盛舉。這次ilga-Asia Conference(國際同志聯合會亞洲區域雙年會)今年也首度在台灣舉行,不管你有沒有參加、是不是LGBTQI(註1)其中的一份子都沒有關係,這議題並不會隨著遊行落幕而結束,讓我們來看看活動後留下了些什麼,又或者哪些政策有需要改善之處,需要我們一同關心?

 

ilga(國際同志聯合會) 於世界各地有超過1000多個組織會員,遍及100多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同志組織,包括ilga World、ilga Europe、ilga-North America、 ilga Asia...等等。主辦單位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表示,這次亞洲區雙年會300多位的與會者來自40幾個不同的國家,是台灣首次透過舉辦大型國際會議進行區域性的運動與政策分析,並成為亞洲區未來同志運動培力的前哨。而本屆大會更是台灣在數十年中,首次出現由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贊助,並有專員來台主持的國際會議。

 

為了讓讀者更有臨場感,SOS記者10月30日參與ilga-Asia Conference的現場,來看看會議是什麼樣子。ilga-Asia為什麼選擇台灣舉辦研討會?有什麼象徵意義呢?是不是代表台灣相較於其他亞洲國家,在對待同志族群顯得比較友善呢?推動同志運動後,政府在立法、政策或教育上有什麼顯著的改變嗎?

 

 

永遠是民間團體先開始,政府之後才做

 

主辦單位熱線員工阮美嬴受訪表示,ilga-Asia雖然已經在香港設有辦公室,但這次算是整個組織完善後的首次會議,選擇在台灣舉辦,算是具有小小的指標性意義。

 

據了解,台灣目前為亞洲少數針對「性傾向」與「性別認同」在教育與職場提供法律保障的國家。台灣2004年通過《性別平等教育法》,是亞洲第一個以法律確立反歧視性傾向的國家,之前沒有任何一個亞洲國家明訂此條文,再接著《性別平等工作法》和《就業服務法》等,都納入了性傾向的反歧視條文。

 

2007年,立法院也三讀通過家暴法修正法案,此修正法案中沒有結婚的男女同居關係及同性伴侶都納入了家暴法的適用範圍內。此外,台北、台中、高雄於今年紛紛開放同志伴侶註記,雖然此註記不具法律效力,也無法顯示在身分證配偶欄上,但算是為同志平權又邁開小小一步。在國家的法律保障上,台灣可以說是走得相當前面。

 

阮美嬴說,雖然台灣現在對於同志的環境越來越友善,但在法案真正實施之前,其實倚賴相當多的民間團體不停地奔走推動,「永遠是民間團體先開始,政府之後才做。」包括這次的ilga Asia國際研討會也能發現,不論政府或即將執政的政黨,都未曾積極關注本次的會議。

 

聯合國開發計畫署(UNDP)的專員詢問是否有台灣官員與會時,他們僅能慚愧表示在場並無任何政府官員代表。就像這次ilga Asia能在台灣舉辦,也是熱線於前年在泰國會議中爭取到的機會。「當然我們是立了法沒錯,但立法之後並不代表這件事就完成了。立法之後,我們要怎麼樣持續去落實,更是需要持續關注才行。」阮美嬴說,熱線從以前就開始著重在教育宣導的部分,透過巡迴演講以及對同志電話諮詢的服務,讓更多人對LGBTQI的族群有相關的了解。

 

另外,在LGBTQI的議題上,其他亞洲國家的與會者又會有什麼樣的看法呢?各國同志族群遭遇是否類似?他們又會遇到那些困難呢?SOS記者整理出10月30日參加的「雙性戀運動」(Bisexual Movement)的演講內容,講者王穎怡為中國r&B雙性戀團體的發起人之一。

 

 

雙性戀者的告白:性傾向無法被一分為二,這就是我的自我認同

 

Photo Credit: Thomas Hawk@flickr @ CC BY-NC 2.0

 

王穎怡認為,我們在談LGBTQI族群的大框架之下,很容易忽略每一個族群的個別差異,許多人甚至以同性戀為主體而忽略其他性小眾的存在。而且,用「LGBTQI」這個詞限制每個族群會有的行為,其實是十分狹隘的。她舉出,雙性戀社群裡,大多數的人並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雙性戀,他們有可能先是異性戀或同性戀,直到遇到能吸引他們的另一個性別的人,或甚至到結婚了,才發現自己其實是雙性戀。

 

王分享她身為雙性戀者出櫃的經驗。當她第一次跟母親坦承自己的性傾向時,她母親則異常冷靜地表示:「雙性戀?雙性戀很正常啊!我結婚前也和你阿姨很好啊!你看,我還不是可以結婚,還不是把你生下來了?現在還是繼續跟你阿姨很要好啊!」在她母親的觀念裡,雙性戀可以選擇伴侶,在她跟母親說自己跟女友吵架時,母親就勸她趕快找個男人嫁了。

 

「我覺得很痛苦,很難跟母親解釋。在一段雙性戀的關係中,我們不一定要受限於異性戀相處的模式,而是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己喜歡哪個性別、想要跟誰在一起。」她強調,特別在中國社會裡,結婚被視為很重要的一環。如果在大都市工作的女性27歲後沒有結婚,就會被貼上「剩女」(leftover women)的標籤。「剩女」一詞不只讓中國年輕女性感到社會輿論壓力,更是讓整個LGBTQI族群都備受煎熬與挑戰。

 

王認為,在LGBTQI社群裡,身為雙性戀比同性戀更為痛苦、更加無法與外人訴說。她回憶到,第一次在北京舉辦雙性戀論壇時,就屢遭質疑的口氣問:「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誰嗎?」、「你才幾歲?你根本還不認識自己啊!」、「你在亂說話,怎麼可能有雙性戀的存在?」甚至出現「同性戀者霸權」,同性戀會覺得雙性戀的「性別認同」有問題,逼他們一定要選擇其中一邊。「特別在女同志圈內有『階級』之分,純女同志是最高級,其次是雙性戀,再來才是與變性人在一起或已經生孩子的女同志。她們被視為是『不純的』、『無法帶給人安全感的』。」

 

因此,當王第一次舉辦「雙性戀運動」時就遭遇許多困難。其中一點是,接受男同性戀或女同性戀族群的人,並不一定會接受雙性戀族群。她認為,每個人對自己的性別認同、性傾向、自我了解都不一樣,像我們有男性、女性,也會有雙性人(Intersex people);有同性戀、異性戀,也會有雙性戀。因為在性別的光譜上是非常彩色多元的,有更多人其實是介於中間值,沒辦法將人非常明顯的一分為二。

 

王的分享結束後,來自亞洲各國的與會者紛紛也分享自己的經驗。來自泰國的A對王的經驗深表同感。她在生下孩子之後發現自己是雙性戀,而一開始,她對自己的身分認同感到困惑,但現在她已經學會接受這就是「原本的自己」。同時她提出「如果我今天覺得自己是雙性戀,明天覺得是泛性戀(pan-sexual,指戀愛時並不考慮性別因素,只在意對方本質是否能吸引他們,)有什麼不行呢?這是我自我認同方式啊。」

 

而雙性戀者被問到要「如何教養想小孩」的問題時,同樣來自泰國的K表示,她和伴侶一起領養一位女兒,小孩在LGBTQI的圈子長大,可以稱許多同性戀或雙性戀者爸爸或媽媽,而K不認為這有什麼大礙。「小孩想要怎麼稱呼是她的自由,因為孩子是獨立的個體,並不是我的所有物。」直到小孩開始上學後,才發現自己的家庭背景與其他同學不同,但與老師解釋後也得到了大力的支持,讓孩子不再困惑於自己的身分。K表示,LGBTQI社群除了要跟「內在的自我奮鬥」之外,更重要的是能打破社會對於性別的框架與迷思,學習多元性別的真正意義,而這正是現在教育與政策所缺乏的。

 

10月一連串的LGBTQI研討會、酷兒影展、大遊行才剛結束,我們確實能從這些活動中聽到了許多同志族群的心聲,而且,國家法律的保障上也看似領先亞洲各國。但從生活的例子來看,顯然很多角色還是隱晦的,仍然屬於「從不會被提及、默默隱去的一群」。如果台灣是往「多元社會」為目標發展的話,我們重視的層面不應該只有法律與政策兩面,而是讓性小眾的權力能真正能普及於生活之中,讓每個人都能重視個體存在的差異性。

 

註1:LGBTQI為Lesbian(女同性戀)、Gay(男同性戀)Bisexual(雙性戀)、Queer(酷兒)、Intersex(陰陽人)的簡稱。其中酷兒又稱作Questioning,代表性別議題上較邊緣,或不確定自身性傾向認同的人。


 

參考資料:

ilga-Asia

台灣同志諮詢熱線

教育部性別平等全球資訊網

Record-Breaking Crowd of 80,000 Attends Taiwan Pride 2015

封面照片來源:Julie Missbutterflies@flickr  CC BY-NC-ND 2.0

 

撰寫:葉菀菱

核稿編輯:蔡宜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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