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難家》(The Disaster Artist)這片名有點意義不明,可能會讓人家想到休傑克曼(那是大娛樂家)或是蔡依林(那是大藝術家)…我在想若片名直接叫什麼「《台北物語》的誕生」,大家可能還比較瞭。 《大災難家》主角湯米是個超級鏘的演員和導演——或應該說,他是個年紀不小了卻仍在參加戲劇班,實則毫無天份的演員和導演。但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超能力(94他有錢),於是他不確切砸了五百萬還六百萬鎂全套類比攝影器材,無限期租下片場,拍一部他自編自導自演,展現他內心深處最黑暗最動人,情緒張力滿點的電影。 我記得拉拉鍊(La La Land)有一段名言,「不必擔心作品沒人欣賞,因為別人會對你用盡全力的創作而感動」。但很抱歉那不是真的。電影開拍前,湯米在好萊塢餐廳遇到知名製片人,厚著臉皮上前攀談,拜託製片人看他演莎士比亞。而製片人講了另一段名言,「有些人或許會成功,但你不可能,再過一百萬年也不可能。」這才是真的,夠努力可能是種天賦,終有可能成功,但那得放在漫威宇宙式的宏觀平行時間來共量。 湯米的電影自編自導自演的《房間》(the Room)終於上映,那些違和的情節,詭異的對白,荒唐的演技,引來全場吞槍飲彈自盡的一瞬,全場觀眾沸騰到最高點,「Do It」,大家笑鬧著高喊。好了,到了這一刻,我們大概都覺得這位從老被到笑到老的電影怪咖,理當要放棄他的電影夢了。現實中的湯米自費包場,租了一個電影院兩個星期,專放這部電影,總共只賣出1700元的票房。 但我們都知道,Cult片不是賣首輪的。其後《房間》在影迷口耳相傳之下,成為Cult片經典,十年之間在午夜場輪播未歇,影迷們拿著海報,對白截圖,扮裝成電影裡的角色,朝聖似的每晚進戲院。就像受訪影迷說的:誰會記得十年前奧斯卡最佳影片是哪部?但我們現在還在看這部神片。 我覺得至為關鍵的問題是——有沒有純粹好的作品?有沒有所謂真正的的天才和天賦嗎?可能有,但那又如何?我旁觀貴圈幾年,也看過一些誇誇其談的文青評論者,從字句篇章從結構從主題來分析文本,他們說好詩壞詩、好電影壞電影。但事實是「好」從來不是單一向量;「成功」也不是只能有一種途徑。 就算粗淺的電影觀眾如我也知道,並不是爛到極點的電影就會變成邪典;就像並不是沒寫好的作品就是實驗或後現代。但好作品壞作品的界線,有時就是那麼隨機、湊泊,在我們意想不到的意外接榫時,變成了難以言喻的模樣。就像古詩說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大災難家》最感動我的一幕——在《房間》首映會上,全場哄堂笑鬧不止,湯米灰心喪志走出影院,「他們都在嘲笑我」。但他的合夥人將他拉回後場,問他:「就算是希區考克這樣的大導,能帶給觀眾這樣的觀影體驗嗎?」湯米才重拾自信。理想儘管偉大,但有時候再怎麼經歷挫折,也無法達成目標。但不要忘記生活並不是只能像一開始想的那個樣子。荒腔走板地去貫徹始終,說不定能成就另一種經典。我們常說人生是悲喜劇,意思是認真到荒謬的悲劇,只要稍微歪樓就成了喜劇,宛如自己和別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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