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編輯〜在版面上耕耘的創作者(在文字上行走的人生)

在那當時是完全按照報紙的傳統編輯規則來排，現在的報紙已經不管那些規則了，都是用方塊、區塊來排版，只要視覺合乎閱讀邏輯就好，以前的報紙比較囉嗦、古板，排版起來很困難，報紙最重要是標題，標題下不好，讀的人就少，大部分的人閱讀報紙都是看自己有興趣的標題來讀，不會全盤接受，而我自己也一樣，所以就用這樣的思考邏輯來編排，雖然是用電腦來編排，但受限於電腦速度，彩色圖稿在十七年前的電腦運算速度很慢的情況下，真的超痛苦的，跑完一個版面要一〜二十分鐘，真的很想哭，在前面三個月我幾乎天天睡在公司，因為排版的速度慢，都要等到送印刷廠快來不及前才送稿完成，那個時候還沒有夠大的ftp點對點傳輸的情況，社長都等到我弄好用MD的存檔，還沒有隨身碟的時代，飛車趕到台北的印刷廠，那個辛苦的年代，一個地方報社造經營是非常辛苦的，沒有財力要靠社慶廣告，想要完成自己辦報的理想，也許是癡人說夢，但是他真的做到了，當時這家報社並沒有記者，也沒有新聞稿供應來源，曾經有一段時間都是請印刷廠從各家報紙抓新聞排版出刊的，而從我開始一切都要自己來，所以那時候我只有上網把各公家單位的消息，新聞稿重新改寫，在編輯到報紙上，因為沒有記者所以無法用記者人名報導，因此都用本報訊，所以你知道囉！

為了增進新聞寫作能力，我每天都要閱讀各家的報紙，也研究各位記者的寫作風格，對於一些不用心的報導，我也會說原來這樣也行！對於一些內容詳實的報導，我也想從善如流，如果哪一天我也出去跑新聞，是否也能做到這樣，因為現在報紙是我編的，想放甚麼內容基本上社長是不會反對，對版面有絕對的權力，因為每天出版，每天都是以欣賞自己的作品來看待這份報紙，在這個時期基本上只有刊登社慶廣告的人才能看到這份報紙，但是我還是努力的充實內容，自我陶醉作品用油墨印出來的感受特別好。

也許你沒有發現各家報社的內容在某個時期，格式與板面的規格都差不多，大家都在搶新聞，不希望某些重要消息變別人的獨家，然後每個版的分類也差不多，有頭版、地方版和全國版、分類廣告、財經版、藝文、社會、副刊，大多是黑白的，彩色頁面並不多，因為彩色很貴，自從後來的蘋果日報出現後，完全改變了各家報紙的版面，全面蘋果化和彩色化，成本增加了很多，過去我很喜歡民生報，因為體育看民生，後來停刊了!有很多的報社都在那個時期結束營業，我喜歡文化教育所以建立獨立的版面作為發表的天地，沒有演藝版因為照片有版權問題，對於我認為不公平的新聞會在底下加一個飛機的小圖，以表示抗議(意思就是搞甚麼飛機)，編輯的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充滿著樂趣，雖然面對電腦每天超過十六個小時，薪水微薄也沒有加班費，但這份工作讓我充分的發揮所長，體重也在這個時候狂飆。

每天早上在報社的沙發上醒來，回家洗個澡吃過早餐後，又回到報社上班，我埋首在這份工作上很開心，這家報社叫甚麼名字並不重要，他提供了我無限的發揮空間，我是第一位編輯也是第一任總編輯，然而為甚麼之後，我沒有繼續從事這方面的工作，繼續找這樣的工作來做，很多人問我為什麼﹖因外面的社會總是看文憑本科系的在選人，就算你找了一家願意僱用你的報社或出版社，不見得能夠這麼快樂的工作，所以我把握當下，這份工作讓我學習到甚麼﹖我學會了報紙編輯的專業知識，排版軟體的使用，新聞的寫作理論與實務，報社的經營實務，如何攝影，在大型的報業，我也許只是根螺釘無關緊要，但在這裡我卻是舉足輕重，之後老闆有更多的資金了，成立了編輯部，我教會了兩位編輯，我選擇出去跑新聞當第一位報社的記者，社長外聘新的總編輯，編輯生涯就到此結束了。

報社的社長常說：「如果要害一個人就叫他去辦報紙！」報業是很辛苦的，過去報禁的年代，全台沒有幾家報社，在解禁後如雨後春筍一家家地開，光是老闆手上的報紙就有四份，性質也都不一樣，而我呢﹖後來我自己也申請了一家報社，用來做廣告印刷，報社是沒有辦法靠賣報紙賺錢，必須要靠廣告，而要拉得到廣告，又必須要靠發行量多寡來取信廣告商，廣告商要下廣告也要看得到效果，也考量讀報的客群，人們其實不知道廣告到底浪費在哪裡﹖媒體越是蓬勃發展，廣告越是要精準的下到適合的特定媒體才能發揮最好的效益，我看見蘋果日報對台灣報業的影響，除了版面的影響，原本黑白的版面，全面彩色化，一份15元的蘋果日報，就像是一份吃到飽的便當菜色豐富，又根本就是一本雜誌的份量，報業的版圖硬是被蘋果咬了一大口，話題性十足的八卦報刊，讓台灣媒體業天翻地覆，又是大量的挖角各大報的人才，從編輯到記者，真的是大洗牌，同時也加速報業的淘汰，蘋果日報拉走了喜愛娛樂、體育、財經的讀者，也就是將報紙年輕的讀者群整個切割走，這是相當的明顯，過去三大報自由、中時、聯合並沒有太多的彩色版，沒有區隔出特別的族群讀者，而蘋果日報改變了他們的編輯方針，蘋果日報每天出刊的份數都不一樣，是隨著重點新聞內容去決定出刊數，這和其他報紙不同的地方，它很清楚讀者的脈動和主流，網路興起後對於傳統傳媒的衝擊很大，而蘋果日報又邁向網路及有線電視平台，雖然後期沒有看到它的發展和未來，香港總部的虧損，讓台灣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媒體王國易手，確實是可惜，因為台灣真的需要來自外來的衝擊，台灣報紙的政黨傾向的太嚴重了，需要不同的聲音。

我一個報紙的編輯每天要看超過六份不同的報紙，從中學習編輯方式，也比較自己的作品，如何將版面設計成容易編輯，過去的以文章標題為主的編輯方式，要讓標題不打架、不能通行、通題階梯式的編輯方式，改為以圖像和標題作為區塊式編輯，這樣大大的加快編輯的速度，也美觀多了，編輯的生活真的是標準的宅男生活，每天醒來就是面對電腦，一行一行的文字，永無止境的爬文，我一直在想我的人生真的就要這樣過下去嗎﹖不！我真的不想！

在六個月後我開始教學徒了，第一位是原住民，我忘了他的本名，就叫他的綽號"鴨子"吧！他為什麼叫"鴨子"呢﹖由來是這樣的，有一天他在編排報紙版面的時候，社長在他的版面上看到一個小小的汙點，就問他說那是甚麼，他一直說沒有東西，社長不相信，請他把版面放大，於是那一小點汙點竟然是一隻鴨子的圖案，他驚呀地說，阿！不好意思被你被抓到了，從此以後他就被叫"鴨子"了。

「鴨子」是報社的開心果，直率的他，總是有許多趣事環繞著，有一次領薪水過後，就有一個星期沒出現，社長和我連續打了一週的電話都沒有找到他，正當我們都要放棄了，竟然突然間他出現了，社長問他為什麼不來也不接電話，他竟然回答：「因為喝醉了！不好意思！」社長也沒責備他，只說：「有事不能來，至少要接電話知道嗎﹖」「鴨子」很爽快的說好，可是！下一次他真的沒有再出現了！也許他又喝醉了！只是醉了比較久！

一年後，我轉作記者後，我去他住的山上找他，那是一個災難日，結果沒找到他，還差點迷路，在他所在的那小小部落，每個人都互相認識，有一個自稱是他的親戚的男子，已經喝酒喝了爛醉，他自告奮勇說要帶我去找"鴨子"，而且就主動坐上了我的摩托車，在他的指引下我們一路往深山的產業道路走，天色漸漸暗了，又飄著細雨，我們來到了一處濃密的竹林沒路了，他說暫停一下，再過去就是他的祖靈之地，我心裡著實的毛毛的，他下車小便了一下，就要我載他去妹妹家，我真的快暈了，我們不是要去找"鴨子"嗎﹖他酒醒了！說下次吧！我知道再說溝通也不會有結果，也沒辦法抱怨，天色真的暗了，從原路回到某一地的叉路，再下去就是叫做馬胎的地方，在半山腰的地方，有一處住家，他說這是他妹妹家，在這放他下車，跟他說再見後，我趕緊下山，在晚間7點後終於回到新竹市，這真的迷走後山之旅。

我真的喜歡編輯的工作，回想我的編輯經驗，在軍校就學期間，因為國文老師賞識我的國文造詣，所以推薦我到校刊社擔任主編開始，當時我們改變了整個校刊的編輯方針，所有的目錄幾乎全部撤換內容名稱，顛覆了傳統規則，連封面也換了，過去都會用校長或者長官的照片作為封面，我們改用國畫和校園照片設計封面，連插圖都自己來畫，我們在這本校刊上搞革命，幾個社團幹部樂此不疲，在深夜才回寢室休息，記得校刊社在圖書館二樓，從那走回到寢室有1公里遠，要走過一大片的草皮和木棉樹，夜深人靜，月色皎潔，心頭是雀躍的，到了現在回憶起來，還是十分得意的，還記得那一冊的封面，是著名的愛國獎券圖案的作者林幸雄先生幫我們畫的，他還是我的美術老師，當時真的感謝他的襄助陪我們秀一回。

那個年代要編輯書刊，還不是電腦編輯的時代，還要用照相製版，每一頁都是用打字拼貼的，照片也是，插畫是直接畫在頁面上，一頁頁都是手工作業，那真是辛苦，如果有錯字，就找報紙上相同的字型和大小相同的字剪貼，所以你想如果要出版個千頁的書，那校對更是辛苦，幸好進入電腦化的現在，編輯是輕鬆了許多，但是校對還是辛苦的工作，因為輸入法選字也很容易出錯，尤其是在檔案轉換，格式校對更需要耐心，你曾在報紙上找到超過5個錯字嗎﹖你仔細找有可能找得到，因為記者給報社的稿是電子格式，當編輯剪下貼上，在不同的軟體上進行，有可能會產生格式問題，字型跑掉，或字型找不到替代的字，也有輸入錯誤的問題，當然編輯還是會進行校稿，還有許多個人把關，從版面編輯、編輯主任、副總編輯、總編輯等等，每個報社都不盡相同，我曾經無聊到把某天的六份報紙都找一遍錯字，找到後真的很開心，原來我還有進步空間。

其實編輯真的很辛苦，每天要盯著電腦版面，過去的老電腦螢幕會跳動，看久了真的會眼花，長時間接觸電腦螢幕對眼睛很傷，所以容易眼睛乾澀，這也是我離開編輯工作的一個原因，每天的版面設計也絞盡腦汁，編輯的壓力也大，要對自己設計編排的版面負責，你想想如果有重要的段落文字錯誤，甚至大標題的文字錯置，那會是怎麼樣的大災難，幾十萬份的報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