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舊文】

香水的主角是一位身上沒有味道的人，於是他終其一生收集各種氣味，想要調釀出一種讓世間人無法抗拒的奇香。

亞洲料理大多離不開蔥薑蒜，有外國人誇張地說要是飛入亞洲領空彷彿就能隱隱聞到空氣裡挾帶著的辛香氣味。這樣從小跟著家裡的飲食習慣吃了超過四分之一世紀，口味和基因也承襲著那樣的刺激，加上大多數人都有著差不多的飲食習慣，飯後就算呼出稍微重一點的口氣也不至於一枝獨秀，幾乎沒有在味道的事情上花太多心思。

但大蒜是這樣的，吃了之後會進入血液循環黏附在呼吸吐納，自己察覺不到但如果身邊的人剛好沒有吃，吃過了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就會顯得格外強烈，而且它不管怎麼用力刷牙喝濃茶吃檸檬片咬薄荷葉都沒辦法立刻把味道消除，只能靠時間慢慢沖淡 。

習佛吃全素的人蔥薑蒜不沾，據說是因為這些香料強烈的味道過於刺激會讓人的心性不定，不利於修行；曾經工作過的腳扭傷公司同事光頭老外在吃了原味可樂果後拿起水猛灌說他喉嚨著火了，皺著眉頭問我們是餵他吃了什麼？我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地把包裝遞給他，他看到包裝上的蒜頭圖示回敬我們一臉「你們怎麼拿東西給我吃」的表情；耳聞某同學的家裡從不買大蒜因為老公不吃，說是婆婆不用大蒜入菜，不經意聞到大蒜味還會感覺反胃；日本大嬸與帶嘲笑地說要是有老外分不出日人韓人只要去聞那人身上有沒有蒜味馬上就會有答案了，因為日本料理不太使用大蒜所以日本人身上不會發出這種味道。

在餐廳打工時總有客人跟我一再確認菜裡絕對不能有大蒜，對大蒜過敏的人口比我想像得還要高，而樸素的橘子國料理很少有大蒜的蹤影，蒜頭在這裡像是個充滿異國風情色彩鮮明又奔放的存在，不能輕易駕馭。

開始運動之後發現在汗腺張開後身上的味道總像是被催化過般變得特別明顯，如果運動前因為煮飯而沾上味道一邊運動就會一邊尷尬起來，深怕隔壁的人會聞到自己身上的油煙味；有次醃了一整天泡菜簡直像是洗了蒜頭浴一般，一邊跳著有氧一邊在教室裡散播蒜香，那時候才意識到原來蒜頭的威力這麼強大。

和進入更年期格外挑剔易怒的老闆娘一起工作，只要前一晚的蒜味沒有散去她就會想辦法碎唸到人耳朵長繭，養成我打工前一天不吃蒜，出門前絕對先刷牙並用漱口水漱過，再帶著薄荷葉、超涼薄荷糖，置物櫃也放著口香噴劑，就是不想要再聽到類似的話，為了幾片大蒜要承受無法理解的責難真的會讓人精神衰弱。

隨心所欲作自己固然重要，但若因為身上的強烈氣味而顯得對別人不敬，自然是要想辦法避免。亞洲人的長相在金髮碧眼的國度裡已經夠獨特，比起成為別人口中「蒜味濃得化不開的那個亞洲女人」，我寧願像沒有色彩的多崎作一樣低調不張揚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