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痴魅一夏-13

嘉露站在戶凳上，單隻腳丫子晃啊晃，看著媽媽在廚房忙碌，雖然每次都知道不能踩在上頭，可是這真的是很好站的地方，它凸起來的樣子就是要讓人站上去的啊！方便聊天兼當椅子坐，所謂「一兼二顧，摸蜊仔兼洗褲」的好站處。

門外傳來規律的「咕、咕、咕、咕雞！」像合唱團的分部練習，一波平息另一波又起，有時是同時幾隻雞齊聲唱，像阿兵哥唱軍歌那樣，雞叫聲響徹整座三合院。

「媽，我們家的雞又在『打咕雞』了，好吵哦！」

她看向自家的雞舍屋頂，攀爬滿粽綠色的菜瓜葉，周圍開著燦爛黃花。聽媽媽說，讓成熟的菜瓜在太陽底下曬乾，再把菜瓜籽清乾淨，就是現成的菜瓜布，還有人會把長條型的菜瓜布用來當毛巾洗刷身體，真是傳統又天然的優質清潔用品，廚房就有一塊。

「就是說啊！咕雞有打就好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打咕雞打那麼久。等一下去雞舍應該撿得到蛋。」

「為什麼？」

「母雞會『打咕雞』就是有生蛋，母雞下蛋的地方有固定的習慣，要是不知道，還會撿不到蛋。」

「哦！原來打咕雞是這個意思。」她還以為是叫好玩的，看向媽媽在水槽裡忙碌的手：「媽，檨仔青什麼時候可以吃？」

「冰好之後，下午吧！冰得涼涼的才好吃。妳很急嗎？」

「也沒有，只是想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吃。」

嘉露喝完綠豆湯，將空碗放在一旁的木椅，高舉雙手算是伸懶腰，接著雙手扠腰，屁股往右邊轉圈，又往左邊轉圈。

她可是早上七點就從床上爬起來，跟媽媽和阿嬤就坐在門口的紅磚走廊上削青芒果皮，不知是誰家送來的一大袋青芒果，讓她糊裡糊塗跟著忙了一個早上，後來才聽媽媽說，這一大袋青芒果要作成酸酸甜甜的芒果青。

想著想著，嘉露的好奇心又來：「媽，妳現在是在作什麼？」

「芒果切片後，要在上面灑鹽巴，把酸水逼出來，之後再把酸水弄乾，吃起來才不會太酸太澀，用清水洗乾淨後，就可以灑糖了。」

「哦！所以檨仔青吃起來會酸酸甜甜的。」

嘉露這時候才知道，有著酸甜滋味的芒果青，原來是天然與人工因素相乘的結果。

「妳等一下去幫媽媽買個東西。」

「要買什麼？」

「黑糖，我下午要熬青草茶，三嬸婆送了一把『恰查某』給我們家。」

「恰查某？是那個會黏衣服的恰查某嗎？它可以煮青草茶哦！」

「不然還有別的恰查某嗎？」

「那用別種糖煮不行嗎？一定要黑糖？」

「黑糖退火氣，妳沒事的話，就趕快去買，少問東問西的，時間都沒了。」

「陳志豪，你怎麼會有這個？我小時候只看過在樹上的空殼，從來沒看過這種會動的！」

看玻璃罐內的「金蟬」，嘉露覺得超級不可思議，枝節般的腳幹竟然會動！對嘉露來說，這種會活動筋骨的帶殼蟬，簡直就跟活化石沒兩樣。

「牠剛好掉在樹底下被我看到。我爸說，這種還沒脫殼的蟬，有人會拿來炸著吃，說是很補，蛋白質很營養。」

「不是還有人說，這種殼可以拿來當中藥用嗎？聽我爸說過，這種蟬殼的中藥名叫『仙蛻』。」說著，她遞出一包東西給他，「陳志豪，這個給你。」

「檨仔青！妳怎麼會有這種好康的？」

「嘿嘿！我今天一大早爬起來，就為了作這個。」

「妳自己作的？這麼厲害！」

「沒啦，我只是幫忙削皮而已，大部份都是我媽弄的。很好吃哦！比外面賣的好吃太多了。」

「喵~」

一隻藍綠眼的白色土貓，輕搖著牠黑白相間的雨傘節尾巴，優雅地打從他們面前經過。嘉露每次看到牠，都覺得怎麼看怎麼有特色，是陳志豪家養的母貓。

「嗯！真的好吃，妳媽手藝真好。」

陳志豪打開塑膠袋的綁結，拿出芒果青片品嚐，不自覺一口接一口。

嘉露看著眼前吃得津津有味的大男孩，兩人之間其實有不少共同回憶，認真思考起來，她和他是典型的青梅竹馬，不只是從小玩在一塊的鄰家玩伴，還讀過同一所幼稚園，國小母校也是同一間，直到升上國中才分道揚鑣。

她還記得，一件男女成長後的青春尷尬事，從認識起，她就喊他「志豪」，持續到國小四年級，之後，男女有別的風氣在班上越來越盛行，「男生愛女生」、「誰和誰比較要好」是流言蜚語的來源，她自己為了避嫌，硬是將極為習慣順口的「志豪」改為「陳志豪」。

「陳志豪，你上次不是跟我說八卦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