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與平淡｜Friday's Words

　　那是某個週四夜晚，我在一間老咖啡廳找尋週五例文的寫作靈感，寫著寫著發起呆。 　　隔壁桌坐著一對中年夫妻，女人穿著粉紅色底、白花滿版的襯衫，男人穿著灰藍色短袖上衣，他們對坐著，輕聲地談話。

　　我注意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忽然停下對話，手在桌上輕輕地相握，對視著沉默了一陣子。 　　不確定過了幾分鐘，他們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繼續用低沉溫和的聲音交談起來。

　　即使是很近的隔壁桌，我唯一聽見的卻只有「北投」、「爬山」、「電影」這些字，因為那音量僅是兩人之間能聽到的大小。 　　他們偶爾一起笑、溫和輕聲地咯咯笑，似乎是說起了相互調侃的內容，男人說：「哪有人像妳......」我尚未聽清楚後續，他們便相視而笑、一起起身離開了。

　　看完這段畫面的我，心裡被觸動了好一陣子，尤其是他們雙手相握、對視沉默的時候，覺得這是一段關係中，很美好的一刻。

　　畢製提案那天，有一組學妹提了一個關於交往多年情侶面對平淡的劇本，在其中提出了問題：平淡是愛的常態嗎？ 　　雖然尚未像故事中的情侶交往了八年之久，但交往的這五年間，也經歷過類似的狀況，於是一邊寫了回覆給他們：

　　這個答案是來自幾年前自己的體會。 　　當時由於忽然從前兩年時常吵架的狀態轉換到平穩模式，我們開始覺得似乎可以把對方放著不管、不需要特別聯繫。 　　尤其是當時我正處於忙碌的大二時期，除了學校生活完全忙不過來之外，也因為緊密地合作，逐漸和班上同學熟識起來、發展起新的好友圈，各種社交活動將我的生活占滿，我便把聯繫另一半放在生活的最末順位，時常消失四五天都沒有訊息。

　　當時覺得這是一個很棒的狀態，我可以全心發展自己的學校生活，不需要花時間在其他事情上，也對這種平穩狀態感到開心，似乎從此以後就不會再有問題發生了。 　　當然這只是我無知的幻想，時間一久便開始出現問題：對方覺得沒有安全感、我覺得對方怎麼忽然開始變得煩人黏人、我們無法好好聊天、不管怎麼說話都容易引發各種摩擦。

　　某次又大吵一架之後，我忽然很認真地思考，我現在是為了什麼要和這個人繼續在一起？ 　　因為當時與朋友們聊天、聚會比起跟另一半確實更有趣、更吸引我，跟對方聊天只會不斷難以彼此理解接著吵起來，如果維持關係成為一種例行公事，那我們是為了什麼繼續維持這段關係？

　　那天我在日記本裡寫下了很多思考，最後我忽然寫下了一段話：

　　學妹讀完回覆我：「這個答案很溫暖欸，我覺得妳要足夠珍惜才能理出這個結果。」 　　看到這段話，時隔兩年以後我才忽然注意到，當時彼此其實是多麼珍惜，因為當下一直覺得珍惜是自己還未做到的、需要提醒的事。

　　我們曾經討論過，為什麼兩三年來，經歷許多令人生無可戀的大吵之後，我們還能在一起。結論是，我們兩個都是非常重視這段關係與承諾的人，才會在每個激烈爭吵之後，還是把「分開」這個選項放在最末位。

　　我想，愛情最後都會成為親情一般的存在，更貼切地說，是像人生夥伴那樣的存在。 　　經營很重要，而經營除了一起去做有趣的事情之外，是彼此有共同的人生方向，可能是職業的目標，也可能是共同想要的生活樣態等等，在兩個人一起邁向共同人生方向的過程中，就會自然而然地經營感情了。

　　回到那個週四夜晚，兩個人能夠沉默地微笑相視許久，看似普通，實則是需要很深的安全感、很深的情感連結才能做到的一件事。 　　那段畫面使我想起當年的體悟，其實人們在踏入情感關係時，最嚮往的就是這樣的狀態吧？

　　最美好的時刻總是看似那麼平淡無奇，但若去凝視細察每一刻，每個眼神和接觸的溫度，都是如此永恆、如此深刻入心。 　　當簡單的美好充滿生活的每一刻，那將是多麼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