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媽媽的膝蓋說起

多年前，復健科醫師便診斷出媽媽有退化性關節炎，要媽媽少拿重物，少上下樓梯，然而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們家在三樓，沒有電梯，和媽媽住在一起的我又不良於行，於是媽媽沒有選擇，外出採購的重擔都落在她身上。

因為不住在一樓，不方便天天外出採買食物等民生用品，媽媽往往要每隔幾天才外出一次，一次要買回來的東西有多重就可想而知了。經年累月下來，今年五月媽媽的膝蓋痛到不行，回診復健科，醫師在媽媽膝蓋上打了一針，結果只安舒了兩天，第三天又痛到必須再次找醫師再打一針，並買了更好的護膝。但這並不代表媽媽的膝蓋從此康泰了，媽媽只要走太久、或維持一個姿勢太久，腳也會向她抗議。而且隔沒幾天，媽媽的左腳也開始疲軟，有時幾乎無法走路。

表面上看起來，這只是一位年逾七旬的婦人為關節炎所苦。實際上是這位婦人，也就是我和弟弟、妹妹的媽媽，因為弟弟在外縣市，兩個女兒又分別因為身體、工作的緣故無法盡孝道，造成原本應該安享天年的母親，還要打理孩子們的伙食。此外，由於媽媽對烘焙有興趣，因此除了做給家人、朋友吃以外，甚至還要做鳳梨酥、韓國麵包、香草戚風蛋糕……等等不一而足的點心給女兒們做公關。由於還要扛著沉甸甸的麵粉等原料上樓，對原本就有毛病的膝蓋不啻雪上加霜。

知道我媽的人生故事之後，我的精神科醫師說她是「成全別人的人」。我能幫媽媽的地方少得可憐，對這點感到極為虧欠，卻也有朋友安慰我說：也許上蒼安排她的生命如此操勞，是要讓她的健康更加堅韌。媽媽過去偶爾才哀哀叫一下，卻也足以叫無感的我格外心疼。如今膝關節狀況惡化，讓我更是愧疚不已。然而媽媽仍是兀自天天忙裡忙外，彷彿這個苦難對她而言算不上什麼。

我參加了脊椎損傷重建協會開辦襪子娃娃班的課。我對家政縫紉不在行，起初純粹是為了陪伴媽媽而決定參加。原本完全無法想像自己能做些什麼，但在媽媽代替老師逐一說明每一個步驟該怎麼做以後，我竟能重拾各種縫法，也找到手工藝的樂趣。在家裡除非真的很忙，我也會儘可能傾聽媽媽說話。也許傾聽與陪伴，就是身心衰殘的我對媽媽所能做的最大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