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樹與廣播〉

待在穿梭於高速公路上的車內，窗外的景色略有不同一樣卻也很一致，灰色的道路，綠色的植物、樹、森林與山，鬱鬱蔥蔥，藍色的天還有白灰色厚重的雲。

快速移動的一幕幕畫面都很熟悉，也好似將要成為習慣的路途風景。

「外頭的風肯定很大。」

在車內的我只能從車縫間傳來的呼呼吹聲和外頭樹木枝葉搖晃樣子判斷。

「一路上都很平順。」

沒有遇上塞車也沒有突發車禍事件，只是以近乎一定的速度向前行，按著時速，按著距離，換算路程的時間，沒有絲毫差錯的在前進。

除了風聲，就只有車內的廣播好像無論什麼時候都充滿元氣，興致激昂，讓人有些羨慕。

「接下來是今天的天氣預報：台北20度到23度，偏涼，多雲時晴，降雨機率85%........」

我盯著外頭左搖右晃的樹，想著，如果樹也能收聽到空中的無線電波，是不是也會像人類一樣，聽著類似的內容，彼此問候天氣，交頭接耳閒話家常。樹與樹之間也許存在著大自然界特有的傳播網絡，而接受器就藏在舒展的葉面上，透過看不見的傳送管道一路從樹頂直達根尖，藉由大地土壤的平臺傳遞給左林右樹、花花草草，甚至整片山林。

就在此時，群青中一點紅碰巧映入眼簾，瞬間就吸引住我漫無目的的視線——一顆滿枝葉紅透的樹，突兀，好不合群。

我擅自乘著剛剛的思緒，胡亂下了註解：大約是誤攔截到害羞的廣播節目才會一下子紅了臉，心想著，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笑了，才發現，自己上一次笑是什麼時候的事，早忘了。

車子仍在前往的道路上。

我想，或許現在的我，可以好好面對車窗外，遠遠望去山頭上那座熟悉的高塔了。

廣播此時還不忘溫馨提醒：「今天出門掃墓的朋友，記得要戴上雨具，下午嚴防可能的短暫雷陣雨。」

下車，為你上一炷香。

闔上眼，雙手合十，想著人與人之間的念想是否也存在我看不見的溝通管道，如果這份心情也能以我不知道的方式傳遞給你，我想告訴你，我現在過得很好，已經開始吃飯，也逐漸告別漫長的夜，也許偶爾還是會想念，但也不需要太過擔心了。

說完，睜開眼，抬起頭，尋著香上一絲白煙縈繞著盤旋而上，看著白霧逐漸和其他點燃的香匯聚。

我想這裡的每支香都正傳遞著祭拜者的思念吧。

也許是因為那久久彌漫在我與你黑白色照片間未能散去的白霧的緣故，我的眼眶有些泛淚。看著視線裡朦朧的你，我總覺得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可一時間說不完好似也無從講起，最後離開前只簡單說了幾句，想告訴你，我會好好的，請你在天上看著我，保佑我平安健康，最後，還是要謝謝你。

此時，一陣大風捲起山林中的葉，群起燥動，一時間整片沙沙的作響聲，久久在建築物裡無法消停，像是大自然特有的傳播網絡正在作祟。

風停了，別過後的我轉身。

不知道，這次，有沒有好好跟你道別了。

螺旋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