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存在的故事,就不是你的故事了嗎?」
於是說故事的人多了,而聽故事的人也自然少了。
比起藉由展示遊歷過程中那些壯麗的精彩來包裝自己,蓮欣更傾向於透過這些來解構自己,她相信每幅風景裡都有自己的故事,即使不是由她本人的口中親自吐出。 所以,在「愛的焦距」的展覽期間,不論是採訪記者或是她的小粉絲開口詢問有關她照片裡的過往時,她都只是微笑著說道:「就和辦案一樣,把線索都串起來你們就什麼都知道了。」 或許就是因為她這種不明不白的「藝術家式」回話,好長一段時間裡,有關的藝文報導總是大肆渲染杜撰她的經歷、生活或是感情。她從不否認,既是一來讀著有趣,二來眾人也喜愛,並且是她自己開放讓他們拼湊的,又有什麼道理在後來臨時喊停呢?
去讀懂畫面背後的故事就好像一個人會怎麼去認知一朵花,它的花形、色澤、香氣,還是去描述它的花苞萌發與凋謝,萬千姿態然後再歸於同一個認知。
而在眾多對於這朵「花」的臆測之中,她最喜歡的是來自展覽中一系列與大海有關的想像。
蓮欣在臨海的小鎮裡長大,卻鮮少去看海。
她不喜歡把自己曬得太黑,如果有朋友不識相地邀她去海邊玩,通常都會被果斷拒絕,且比起隨意簡便的穿著,她更是希望自己多數時候能看起來像個溫婉的淑女。十來歲的時候,她開始常跑到鎮上的文化中心參加些諸如花藝、油彩的訓練課程,等到再大點時,她會存錢跨越城鎮跑到市中心看展,並且在之後與朋友的閒談或是學校課堂上分享她的知識與見聞,數個小時的車程來回,一切都是那麼地不辭勞苦。而若是有人因此誇了她身上的文藝氣質,她可以為此再節省兩個禮拜的餐費,為的是在最短時間裡能再參加一個展覽。 只是不免俗地,有人投以羨慕的眼光,就少不了有人背地裡閒言碎語一番,不論是出自怎樣的心態。他們談論起蓮欣身上總帶著驕傲,尤其當她「炫耀」著賣弄自己所知大大小小的人文藝術知識或是經歷,想看起來獨特或高人一等的樣子讓人厭惡,他們都說那不過是拼湊別人的故事再假裝成自己的,根本沒什麼了不起。 但湊巧地,也差不多是從那時開始,蓮欣開始嘗試自己的創作。
她從攝影入門,開始花時間了解光圈、快門速度、焦距、感光度,再到鏡頭種類和設備配件等等,然後在滿18歲的時候象徵性地購入了一臺專屬於自己的相機。
此後各樣的場合裡,蓮欣的衣著穿搭總會配有一條連接相機的背帶。她拍攝過家門前蜷縮依偎的兩隻野狗,她的第一幅作品,一隻是黃褐色的,年齡比較小但體型卻因為蓬鬆的毛髮相對來得大,另一隻是黑色斑點的,流浪多年的大麥町。也拍過小鎮裡歷史建物的斑駁,像是有「鬼屋」俗稱的廢棄鎮立圖書館,或是偶攝一些街道風景。不過最多的還是人像攝影,這更是她在大學時期學習的精華所在,她的攝影系教授更側重於此,畢竟,藝術的孤高聳立要的可不只是技術。如果學生們能夠確保把會掏出錢的「人類」拍攝妥當,至少能肯定這些顧客會給與相應的溫飽來源。
而在攝影之餘,蓮欣也時不時保有以前定期參加展覽的習慣,且不限於攝影展,她會告訴朋友那些是她的靈感,在平實生活裡的一點刺激,以填充她不斷擴張的未知的心圖。曾經,她和志同道合的社團成員一起聽過幾場歌劇,而當中她個人最喜愛的一場是提到飛行荷蘭人傳說的一個劇本。
一個永遠靠不了港、回不了鄉的航海員的靈魂,一個等待真愛救贖的被詛咒的男子,自由、冒險、浪跡天涯和義無反顧的愛,一切年輕的元素都有,她對自己說:「如果足夠的浪漫,我也能獲得相同的、甚至更美的故事。」
離開小鎮在大城市念書的幾年裡,蓮欣很少回家,她的創作奔騰繽紛,就和整個城市一樣無拘無束,沒有界線和止盡。
又是一幅人像,她的畢業作裡住著一個黑色短捲髮的年輕婦人,在窗台邊,初春的暖陽映著她面孔的輪廓,光線和陰影都掌握得宜,女人的眼光沒有遲疑,直勾勾地望向鏡頭,表情冷冽,像是靜態下每個無所動搖的自我。
而也是同樣這一幅作品,讓蓮欣直接得到知名出版社的助理攝影師一職。大學畢業後,她沒有遲疑,接續著在大城市裡的工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