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20|閱讀時間 ‧ 約 2 分鐘

寒時帖

兒時住在父親公司的宿舍,是山上的兩層平房,均溫跟平地相比,略低攝氏三度,深夜露重,白日霧濃,我的膝蓋會自動預報濕度,酸溜溜的;早上六點多,在一處大樓前廣場等校車,那感覺才叫沁骨,方才喝的熱牛奶都在胃裡冷成奶凍了,孩子們縮頭縮腦,像一群找尋溫泉的雪猴。
奇怪的是,那之後我不再怕冷了。
更準確地說,人世荒涼更讓人寒心,氣溫上上下下,至少對誰都公平,我冷你也別想暖,這是齊頭式的公平。在寒風裡,一個人走遠了路,兩頰麻麻的,已經不知道冷是什麼滋味,有時候故意解開外套透透風,風雖無形,卻可以撐起一個人的樣子,難怪說風骨風骨;我自然不喜歡低溫,但天涼,人的輪廓更清楚些,天一熱,人就化了,只留一攤懊惱在地上。
副熱帶的人民瘋狂追雪,等一輩子,想一輩子追一輩子,我們還是副熱帶人民,還不如到咖啡廳坐坐,就一盞燈光,發發呆多好?這種天氣適合聽歌,調節體溫,有些歌高冷,迴風吹雪的,有些歌像海上明月,清澈遙遠,繞梁餘韻,反正別聽那些鬧騰的,自己好好看看自己,手中握一杯熱茶,那杯口的大小,跟我的心比,孰大孰小?或者,哪個更燙些?
小屋如漁舟,濛濛水雲裏 ,這種天氣看〈寒食帖〉最好,更體會濕寒空落,墨跡追殺著墨跡,也困頓、也勾纏,但蘇東坡最好的就是大氣隨興,不會扭捏哭啼,詩句雖涼,姿態卻不致於踉蹌。
那之後,蘇東坡應該也不怕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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