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26|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極短篇小說】從灰燼誕生的孩子

初次誕世,它的雙眼因為帶有灼火的餘燼親染,成了一點斑、一點黑的盲。它看不見。鼻腔吸了太多帶有死亡氣息的塵埃,氣管全染了灰。它不自知。
它的雙手雙腳爬過新鮮的廢墟,穿過差點壓垮它的毀壞木樑,等到迎接昏黃的死之日到來時,它嫩軟的手腳已經千瘡百孔。
它餓了。
它循著燒烤的香氣,找到了食物。
摻雜灰燼,沒有牙齒,照吃。
寒夜,還好災厄之火依舊燃燒著廢柴與村人的皮肉,它尋到了取暖之處、在灰燼的包覆下沉眠。但是子夜之鴉的尋食啼叫、食屍魔的爬踏侵擾,讓它難以安睡。
然後,這些飢腸轆轆的獸,發現了孤身的它。
它坐立,面對。
一頭子夜之鴉嘗試啄咬它早已化為灰斑的手臂。
然後它從喙嘴開始發白、龜裂,成塵。
鴉群奔飛,取而代之的是被食欲蒙蔽的食屍魔。
牠們靠近,毫不留情地揮下利爪,撕碎。它成了破碎,卻也重生。
它自朽壞的繭破體、蛻變。稚幼的軀體與心智在垂吊於死緣之際重新鏈結、組構。
它沒有變得更強壯,但稚嫩的肉體確實結實了些;它依舊看不見,損毀的攝食器官依舊隱隱作痛,但它天真而單純的食慾、意念,與對連接外界的渴望,變得更深更積極了。
它接觸了食屍魔的手指,使牠狂躁的心染上它的灰燼之噬;無心之舉,令牠回頭,開始殘殺起自己的同類。
化為塵埃的子夜之鴉自吞吐氣息的大地復甦,振動節骨外露的兩對翅膀,撲向那些驚慌失措的鴉群。
它捧起灰燼,回到了初次誕世的廢墟。染灰的食屍魔替它撐開道路、子夜之鴉為它剔去路上扎人的木塊與石屑。
它找到了被輾碎的母親,並將灰燼倒入她破開的腹部。
「願妳安詳。」
子夜之鴉代替無法開口的它,說道。
JR Korp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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