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 對舒適圈的矛盾情感

闊別四年回到曾經成長的地方，一切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最荒唐的是，必需花時間重新適應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城市。熟稔的街道格局，捷運站旁的下班人潮，夜市裡三十幾年的鹽酥雞小販，鄰居阿姨們熱情卻讓人有壓力的問候，以及用鑰匙開啟家門的感覺。

其實我一直都在逃跑，像是難以戒斷的慣性，香港待久了想走，回到臺灣不到一星期也想走，去了小琉球兩個多星期也想離開。習慣了大學生活給予的無限自由，回到臺北，棲身從小長大的房間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抗拒感。很怕重新進入一個規律的作息循環，一但習慣轉眼間好幾年就會迅速過去，而那時的我可能會因恐懼於時間的快速流動而在原地手足無措。

我想只要是初入社會的人都會有這種感覺，當然也有人可能會覺得思考太多無益於現實生活，那就當我發發牢騷，只少對自己的生活還算有點感覺。

颱風天前夕，公司聚餐完，我一路沿著南京東路即興穿過幾條小巷子走回家，天空飄著小雨，空氣中有股早秋寂寥的氣息。耳機裡放著理想混蛋的《不是因為天氣晴朗才愛你》。思緒緩緩飄向剛結束新疆沙漠行，回歸城市的日子。

我想，二十幾歲對未來茫然無頭緒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身邊的人是如何的有想法，如何的有計劃組織屬於自己的夢，對腦袋裡充滿混沌與不確定的我確實是件有壓力的事，弔詭的是，明明有壓力，卻仍一副老神在在與不在乎的樣子，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是這種人，因為我也搞不懂，不過可能就因為這樣，我才之所以會是我。常常改變想法又不安於現狀，有時候也被自己搞得很累，所以最後決定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完成想做卻跟未來職涯沾不上邊的事，不管是工作、升學、沙發衝浪、學潛水、考試、去孤單的小島當流浪的女子、去人們沒聽過的國家接觸與眾不同的文化、又或是裝書蟲狂 k 英文準備考試，都可以。家人希望我盡快拿到碩士學位，我懂，只是在那之前，必需理解怎麼做才能發揮這張文憑的最大效益，而投入職場是其中一個了解相關產業在當地市場有沒有發展前景的一種方式，至少在投資之前先花點時間搜集資料當作評估的依據，而我也可以知道自己最適合怎樣的生活。

我不會告訴你找到心儀的工作要耗費多少心力，也不會跟你說要怎麼在日復一日相同的工作循環中，保持正向堅持自己的想法有多難。

其實在畢業前，就曾害怕未來的自己會因為社會現實變得平庸又隨波逐流，也不希望個性太快被磨的圓滑而失去原本的不願妥協。但其實話也不是這麼說，圓滑的個性讓你輕鬆處理人際關係，原本具稜角的性格可能使你在團體生活中活得辛苦，端看你如何取捨。就目前情況來講，我還算對生活抱有熱忱，可能沒之前笑得多，卻也懂不少應對進退與察言觀色的道理。至少尚未成為對生活只剩抱怨與憤世忌俗的人。

我親眼目睹身邊的人變得太快、變得太多，或許是高壓的生活讓人忘記曾經珍惜的一切，又或許只是生活的重心變了，當然，他們可能原本就是這種人，只是我了解的太晚。畢竟世界上不會變的事只有人會改變而已，而我慶幸到目前為止對自己的改變都還算滿意。

從光復北路南京東路交叉口走回家大概五十分鐘的路程，我在微微細雨的夜晚一個人在熟悉的臺北街頭慢慢閒晃，卻也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因為天氣晴朗才愛你》這首歌會讓我想了那麼多，明明這些事跟歌詞完全無關，卻拉出一連串交疊的情緒。不過這種反差倒是時常出現，有時候擠著下班人潮，從永春捷運站四號出口的樓梯走上來，首先會聞到鍋貼的香氣，接著會看見超商前面絡繹不絕的人潮，明明身邊很多人，卻還是覺得莫名的空虛，彷彿場景被抽掉了聲音，只剩下一幕幕無聲的畫面。與你擦肩而過的人一個接一個，沒有情緒，也沒有溫度。不過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城市生活，人們太過於忙碌，他們抱怨著自己的忙碌，同時卻又享受著自己的忙碌，有時甚至略帶著炫耀的語氣透過社群媒體訴說著自己是何等的忙。這麼矛盾，有時候我真的不懂。

講了這麼多，突然有點想念遠在香港的你們。

噢對了，微微細雨的夜晚很適合獨自漫步在臺北的巷弄整理情緒，別撐傘，因為這樣你才能看到更大片的天空。

2018.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