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生活簡直一團亂,上課、論文、報告、實習,一件件像一團纏繞不清的毛線,複雜地讓人焦慮。很想把所有事情一步到位做到最好,但想像與現實總有段難以弭平的差距,我也似乎高估了自己承擔壓力的能力。那種感覺就好比想一次把全部的東西緊緊抓住,才發現自己的手根本不夠大。
我常把對自己的期望訂在十分,希望能夠把每件事情做到十分,卻發現現階段自己的能力只能達到六分,這四分的差距讓我極度挫折。
其實一直都想靜下心來好好記錄被我長期習慣性忽視的情緒問題,但我總是假裝一切沒那麼嚴重,認為只是自己心智不夠強才會覺得受傷。總逼著自己要學會在乎的少一點,畢竟期望伴隨著失望,在乎就會受傷,有些事或許能視而不見,但壓抑的情緒終究會背叛自己。
「哎唷沒事沒事,你只不過是因為這幾天沒睡飽而已。」
「事情沒有嚴重,你太玻璃心了。」
「你平常不會這樣,這只是經前症候群啦放心。」
每當想穩住自己的情緒時,這幾句話就常在耳畔環繞。
沒辦法,個性使然。
我想談談曾經幾次情緒潰堤的經驗。
寫下這些其實對我來說蠻不容易,畢竟這等於是公開自己最脆弱的樣子。即使本人向來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但這樣做依舊讓我很沒安全感。
其實在讀國中開始我就已經習慣性壓抑情緒。還記得當時有一次段考,沒日沒夜地念書讓我拿到校排第八名(那時我是個超級書蟲),雖然第八名不是我最好的成績,但還是小有成就感想與家人分享。當時我媽不經意地說了句:「好可惜你的國文只有 88 分,要是再高一點說不定就能進前五名了。」聽到這句我世界都崩塌了,後來實在憋不住就躲在廁所裡大哭了十分鐘。十分鐘之後我依稀聽見接近的腳步聲,便光速把眼淚擦乾假裝沒事。這陳年往事講起來實在好笑,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到底在執著什麼,成績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現在想想可能當時我的世界太小,才會覺得分數至關重要,總想證明自己比別人優秀,即使我爸媽從來不會強迫我要拿高分。
不過,這應該不算情緒潰堤吧。
正確來說,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情緒潰堤是在三年前的南非。
當時我的交換生活接近尾聲,剛從坦尚尼亞回到南非,預計考完試一週後回臺灣。六月中,位在南半球的南非氣溫大概三度,住的地方沒有暖氣讓我差點凍成冰塊。當時兩個一起住的法國女孩正在莫三比克旅行,我獨自待在空蕩蕩的房間準備期末考。
在回到南非前,我收到來自同校朋友的訊息,說 Stellenbosch(我住的城鎮)前幾天發生一場震驚全南非的兇殺案,簡言之就是一對男女在吃完晚餐後打算開車回家,卻在車裡被一群不明人士撬開車鎖脅迫綁架,最後男生想盡辦法逃了出來而身受重傷,女生則是不幸在遭到性侵後被勒斃(據說之後還被捅了幾刀)。
當時我和朋友在坦尚尼亞旅行,看到這則新聞,我們兩人在桑吉巴小木屋裡嚇得脊背發涼,畢竟出事的地點與我家只隔了幾個街區而已。當時學校發了 email 給每位學生,信中列了好幾點注意事項,例如:考試期間留校的同學務必隨時檢查門窗是否上鎖、隨時注意是否有可疑人士尾隨、走路時要專心不要講電話或滑手機、天黑後結伴出門等等。剛回到南非,一個人待在極度安靜又空蕩蕩的房間讀完這封信後,我立刻跳起來檢查至少三遍家中所有門窗的鎖。
這裡特別提一下我住的城鎮 Stellenbosch,Stellenbosch 是個距離首都開普敦約四十分鐘車程的大學城,是個總是天氣晴朗,被眾多葡萄酒莊圍繞的美麗小鎮。我住的公寓光是在一樓入口處就有一道電子鎖,出電梯後有另一道電子鐵門,我們這戶最外面有一道鐵門,裡面的木門有另外兩道鎖,我自己的房間也有一道鎖,這樣前前後後加起來總共六道鎖,以一個從小生活在治安良好環境的人來說實在誇張,這裡到底是有多危險?
不過在我四月去了趟約翰尼斯堡後,六道鎖好像也不算什麼了,約堡的門鎖才叫誇張,一道道兩層樓高的柵欄,回了家簡直像是把自己關在監獄裡。
這裡再強調一下,南非雖然治安較差,但是是個超棒的地方,我愛死那裡了,在此強烈建議各位一生絕對至少要去一次。
總之,我在檢查了三遍門鎖後依舊覺得有點緊張,但也只能乖乖坐在書桌前準備期末考,畢竟如果沒有及格的話學校就會把原本支持我來南非交換的獎學金全部收回去(事關金錢壓力巨大)。
就在我試圖解讀一句句如天書般的講義時,一陣莫名的恐慌感突然襲上心頭,那是一種很恐怖的感覺,那瞬間我感到一股深不見底的恐懼,坐不住也站不住,像是無法啟動呼吸機制般,總覺得吸不到氣快要窒息,心跳好像也停止了,那無邊際的恐懼把我緊緊地包裹住,即使在心裡尖叫了無數次也無法逃脫,腦袋裡一直有嗡嗡嗡的聲音,這種極度恐慌又絕望的感覺大概持續了快一分鐘,感覺消失後我發現自己整個人已經淚流滿面地蜷縮成一團。
回過神來後,我著實被自己的樣子嚇到,後來連書都沒讀了直接躲到被窩裡緊緊抱著枕頭直到天亮。我只記得自己當時好害怕,但最恐怖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後來我把它歸咎於我壓力太大又被冷到(因為我很怕冷),後來也沒再發生所以就逐漸淡忘了這段經歷(後來我發現這好像跟恐慌發作 Panic Attack 有點關係)。
直到前幾天,事隔三年,與當初幾乎一模一樣的感覺又出現了。這次我在曼城的宿舍,當時正在試圖打開隱形眼鏡用的生理食鹽水,就在我用盡力氣也打不開時,再度被那股恐慌感包圍,雖然這次只持續了十幾秒,但已足夠讓我崩潰,後來我是邊流淚邊傳訊息跟朋友討拍的。
這種突如其來的心慌感真的讓人難以忍受,重點是發作的當下其實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壓力。
現在回想當時嚇傻的樣子其實蠻好笑的,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啦真是的。
可能真的累積太多壓力了吧,老是覺得自己不夠努力,達不到自己理想中的那個樣子。不過現在情況好多了,雖然事情依然做不完,即使做完了仍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這種挫折感大概會持續一陣子,但這條路畢竟是自己選的,得負責任走完,我想這會是個累積實力的過程吧,即使孤單了一點。前陣子我還曾好幾次在睡前抱著棉被自言自語:「桑尼加油,你很強的,你可以的,痛苦是因為你正在變強,不可以認輸。」(糟糕好像自毀形象了哈哈哈哈)。生活嘛,多點謎之自信總是比較好過日子。
接下來的日子拜託老天對我仁慈點,去去 COVID-19 走(雖然英國人依舊很 chill),不然我三月碎碎念這系列大概會連續出好幾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