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12|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自由,需要徹底覺悟│那一夜(2019)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實際上那是一本關上的書,意思是既然人家都唸得辛苦了,旁人也別自作聰明捧過來讀;話裡的寬容,不知怎麼的竟沾上了冷漠,而當一個家庭的問題暴露在眾人眼前時,往往已無法挽回,社會能補救些什麼呢?破碎的已然破碎,不會真正癒合卻有永遠的疤。
以圍繞家庭傷痛的題材來說,這部由舞台劇改編的電影並沒有太出色的表現,但有意思的是找來田中裕子飾演為了保護孩子免再受虐待而殺夫的母親小春。她在1983年主演的阿信不僅創下日本史上超高收視記錄,也在全球播放造成轟動;「阿信」這個名字成為女性、母性傳統美德的代名詞,任勞任怨、堅毅不拔,而田中也始終未有突破此一經典形象的演出。這樣的選角,帶有某種文化上的意義:當代已經不再需要任勞任怨的楷模、也為究竟什麼是慈愛提出大膽質疑,這些都是透過選角加注的力道,只是最終仍落入以暴制暴的反撲設定,並未跳出「犧牲」的僵化思維,似乎只停留在對角色致敬、反轉,缺乏給予新穎的觀點。
原劇作者桑原裕子曾表示:「很希望電影能不拘泥原著,僅僅透過導演的視角創作出新的一夜」,這顯然相當必要。舞台劇較為受限的形式,多半得靠一連串事件引發角色的反應(通常演員的表演也需要匯出更大的張力),無法確知電影版改動了多少,但較之舞台劇的難度,電影相對自由、靈活,足以好好拆解單一事件的肌理直達核心,也更有能力處理細膩的心理變化,然而電影版仍依賴配角、支線推進劇情,如:弓子總是得去找尋失智婆婆而心生怨懟、改邪歸正的堂下因嗜毒的兒子而崩潰「失敗是父母的錯、不順心也是父母的錯」、車行店長難過自己想的都是計程車其實真正想當的是漁夫,這些安排分別呼應小春殺夫、小春與三名子女(阿大、小雄、園子)的關係、孩子們沒一個過著自己想要的人生,但當鏡頭對著主要角色們,卻沒有給足指示讓演員好好表現父親暴力帶來的影響、母親再度回到生活中的矛盾、那一夜事件的餘波,處理得平面又草率,不是非得灑狗血,但在總片長兩個小時中,竟沒有用心去面對任何一個主要角色的過去、現在、未來,也無從看出他們如何與多年的思念、疑問、缺憾、責難和好的可能性,不論是阿大不明確的態度、園子無條件的接納、甚至小雄的怒氣都顯得理所當然地莫名其妙。
「再沒有人可以打你們了,你們就可以自由的生活了,成為你們想成為的人,所以媽媽覺得很驕傲」,那一夜,小春殺夫後和三個孩子說了這樣的話,但片名暗示了這一家人就此困在那一夜,他們的人生停擺、也沒活出理想中的未來,並不如小春所承諾的那樣。你我其實都知道自由不只是身體上的也是心靈上的,小春能為孩子們做到的,也許只是肉體不再受侵犯的自由,剩下的只能靠孩子們自己努力,只是阿大擱淺在是否繼承爸爸的基因也會成為和他一樣的人、園子因父親的阻止就此放棄理髮師的夢,三人中可能較為接近那樣自由的反倒是小雄:「我只能寫那樣的報導了,那可是媽媽不惜殺了爸爸也要給我們的自由啊」,可惜的是,小雄選擇迎合大眾的陳述方式、其他人也不能理解為何他要將家族「醜事」攤在陽光下,最後小雄的「悔改」是放棄能真正順著自己的心意詮釋事件的自由、重回「應不應該」的保守價值中。
弓子說有時候也會羨慕小春有那樣的膽量,小春卻說那不是「膽量」,直到片末依然藉著配角堂下說出:「妳抱著那樣的覺悟做了一切,妳的孩子卻沒有理解過」;原來,自由的生活,不是需要反抗的膽量,而是要有「你是自由」的覺悟。就算推翻了箝制我們的霸權,若非打從心裡覺悟生來自由的本質,我們仍舊會是自己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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