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12月31日,你四歲九個月,老天爺在這一天送了我一份珍貴的禮物。
十分難得的,我和你爸爸在這一年的年底有一起長達兩周的假期,我們決定帶你來一趟長途的美西尋舊之旅。出發前我列了一份想見的好友名單,我和爸爸很多人生的重要時刻都是在美國渡過,洛杉磯就像我們第二個故鄉。爸媽希望帶你見見在那裡對我們有恩有情的人,像是小姨婆、爸爸大學時的寄宿房東、老同學、媽媽的同事、還有我們的貴人老闆,最重要的當然還要去加州迪士尼一起看煙火!
算一算,這一次旅程總共見到了十五位想見的老友,連原來以為已經失聯的房東夫婦,都在回程的前一晚靠google找到了,他們早已搬了家。我們趕在去機場的當天的懷抱著一絲希望,開了快一小時到達這個不確定的地址,按了電鈴,心裡忐忑的等待門口打開的那剎那,Surprising! 那種十八年後終於找到了故人的驚喜,實在是太棒了!
帶著滿足的心和超重的行李,踏上歸途。除夕夜的洛杉磯機場人還是很多,等待過安檢的隊伍長長的看不到盡頭。
「媽咪,我想便便。」等了半小時,你突然冒出了一句,開始像蟲一樣扭動你的身體。
「剛剛排隊前問你要不要上廁所你說不要,怎麼現在才說要?」
「剛剛不想嘛!」你有點委屈的說。
「妳行李給我,妳先帶他過關,我們進去會合。」爸爸一手接過了我的行李,叫我們快走。
於是我牽著你一路和前面所有排隊的人道歉,越過了十幾位旅客,終於通過了海關進到了免稅商店街。我太久沒來了,機場才整修過,方向我完全搞不清楚,一進來先碰到一個排滿攤位的十字岔路口,我找不到路標。
「媽媽有玩具,我要買玩具!」你被琳瑯滿目的商店街吸引了,似乎忘記自己想上廁所,一直拉扯著想要掙脫我的手。
「到底要往哪走才是長榮的休息室? 還是我先找外面的廁所? 」我內心嘀咕著,眼睛往上東張西望,眼前的攤位剛好是賣香水的,櫃檯小姐走上前來在我的手碗上試噴了一下香水,我聞了一下自己的手,沒有意識到你的手早已經滑開了我的手掌心。
突然間,我發現你不在我身邊,我再一轉頭,你不見了!
「小馬! 小馬! 小馬! 」我趕緊往你剛剛一直吵著要進去的禮品店跑進去大叫,其他的旅客看著我,我沒有看到你。
「小~馬~ 」我又跑出來到剛剛的攤位前大聲的喊,再往右邊的岔路跑幾步喊你的名字,然後再跑到左邊,還是找不到你,我一回頭過來看到剛剛的賣香水的小姐正看著我,於是我跑過去開始搖著她的肩膀。
「Did you see my son? The little boy besides me? 」
「Sorry, Madam. I don’t know. When you stand in front of me, you were alone!」
我無法置信的搖搖頭,於是又往後跑到第三條岔路開始大叫,還是沒有看到你。我焦急的一直不停的旋轉著身體看向這四條路,到底你是往哪個方向去了???
「不行,我需要人幫忙!」我冷靜地告訴我自己,不能浪費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你會跑得很遠,也可能被人帶走了。我找到旁邊穿著制服的地勤人員,他馬上用無線電請機場警察櫃台派人來,兩位員警不到五分鐘就到了,我開始解釋剛剛發生的情形。
「梁凱西妳在幹嘛?」你爸爸提著兩個行李過完海關遠遠的走過來疑惑的看著我被警察包圍著。
「小馬不見了!」我對著他大喊。
「妳再說一遍!」
「他不見了!」突然間我開始崩潰的大哭。十分鐘前我還冷靜著找人求助並做了筆錄,但是此時我再也忍不住了。
「連兒子妳也可以搞丟?!」你爸爸幾乎是用吼的對我說,眼睛瞪得好大不可置信的一直搖頭看著我,那種眼神彷彿就像要把我殺死一樣,他馬上把兩個行李往地下一丟,一轉身選了一條岔路用跑的開始去找你。
我站在兩位男警員中間,這丟掉你才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對我而言就好像一輩子。一想到你不但不會講英文連中文都不太會表達,要如何和人求助? 或是你根本就是被人口販子帶走了?我的心裡跑出了各種可能性,一直無法停止的啜泣著,警員仍持續的分別用無線電和他們的組員講話。
「OK. Thanks. Bring him over here. We are near gate 34.」警員對著無線話筒講。我警覺的望向他,心想是找到了嗎? 另外一名警員突然問我要不要叫救護車。
「Why? What happen to him? What would we need an ambulance? 」我的胃突然開始痙攣起來,我不懂為什麼會問我要不要叫救護車,難道是你受傷了? 警員接下來表達這是處理的程序,要問家屬是否需要救護人員來檢查小孩子在走失期間有沒有身體受傷。
「媽~咪~」正當我還搞不清楚狀況,我聽到了你稚嫩的聲音,約五十公尺外你的小小身影出現在人群中,一位女警牽著你的手往我們的方向走來。
「你跑去哪裡了?小馬!媽媽快要嚇死了!」
「我想要便便啊,我找廁所!」
「傻孩子!你要去哪裡媽媽都會帶你去啊!你不要自己跑走,你把媽媽嚇死了!」說著說著我的眼淚直流手一直抱緊著你,深怕你又溜走了。
這次的美西行,真是一趟驚險的尋人之旅。朋友不見了,或許還可以從google上找到蛛絲馬跡,但是萬一你不見了,才小小年紀的你能留給我們什麼線索在人海茫茫中去找你呢? 我完全不敢想像剛剛的事件如果是另一個結局,可能會變成我和爸爸這輩子最驚恐的旅程,每一次回想,我都會不寒而慄。
2018年的12月31日晚上,剛好是新年的除夕夜,這應該是一家人團圓的時刻。我真的要感謝老天爺在這一天送了我一份全世界最珍貴的禮物,那就是我失而復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