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強男弱錯了嗎？和歐巴桑聊《孤味》

今天高雄反常飄起了雨，我比預定約訪的時間早到了半小時左右，和兩三個婆婆媽媽寒暄了一下，阿珠姨說，上次她和我分享她在抗癌時曾一個人到彰化旅遊散心，行前蒐集景點時看到扇形車站很特別，決定親自走一趟。到了扇形車站，她忙著自拍記錄這「一個人的旅行」，一旁有位大學生很好奇，擔心這位太太是不是走丟還是迷路了，得知阿珠姨居然是一個人出遊，這位大學生不敢置信，擔心這位和自己媽媽差不多年紀的阿姨會迷路走失，問她下一個行程去哪，「我要去八卦山。」大學生便帶著阿珠姨，一起前往八卦山。

「我最近一直想到他，他年紀其實和我兒子差不多，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阿珠姨拿起手機，打開她的YouTube頻道，裡頭記錄每一次出遊由她自己拍攝、剪輯的影片，找出了那次八卦山旅遊影片，遞給我看她和那位大學生的合照。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這位是我先生，他姓王。」阿芳姊國台語交雜，講話速度很快，面對她，我完全沒有恍神的時間。在這些婆婆媽媽裡，我對她印象深刻，她的眼神明亮犀利，笑起來充滿自信，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完全可以看得出來，年輕時的她，絕對是校花級美女！

「阿姊，我真心覺得妳保養得非常好，你年輕的時候肯定是校花級美女啊！好好奇王大哥怎麼追到妳的？」阿芳姊頓時語塞，完全不像她原有的自信，表情看起來也說不上是害羞難為情，竟然不如我預期會是很客套回應我對她的讚美。在空氣凍結的那一秒裡，我真的以為我說錯話了。

「沒有啦！我和我先生是媒人介紹的，我們之間本來不認識。」阿芳姊是台南女中畢業的，然後又考上了逢甲財稅，畢業後又考到高考，成為公務員，在民國99年退休。

「我們家是務農的，爸爸很喜歡交朋友，公務機關很多人都認識他，他在地方上也是喬事王，哪裡需要工人，他會幫忙找；媽媽很喜歡跑社團，一下子參加唱歌班，一下子參加舞蹈班；我想我個性是源自媽媽的活潑，和爸爸的幽默。爸媽雖然務農，但是從來沒說過『女人家這麼會念書幹嘛』，我想因為爸媽大字不識幾個，沒有念過書，也許只是因為這樣，看到我這麼會念書，也就沒有阻止我。」

阿芳姊小時候有一次被媽媽叫到廚房學包粽子，媽媽認為女孩子總是要學一下廚房的事，尤其是務農的家庭裡，別人送禮到家裡，送的是自己做的料理，你怎麼好意思出去買禮物去回送給對方？但是阿芳姊不甩媽媽，回說：「我不要學包粽子，以後我用錢去買就好了！」

我眼裡的阿芳姊十分與眾不同，和她的對話裡，我知道她不是一個可以用傳統性別框架把她框住的人。有一次她和先生鬧得不愉快，先生一氣之下抱怨她：「妳為什麼就不能就像別人家的太太一樣遵從三從四德？」阿芳姊聽完十分火大，「你在外面賺錢養家就是好爸爸好丈夫，我在外面賺錢添家計就是沒有三從四德？」

「你看過《孤味》了嗎？」阿芳姊回我說：「有呀！我看過了，但是我沒有哭，我們幾個姊妹在討論時，我的意見和大家不一樣，劇中徐若瑄飾演的『二姊』說，她當醫生不是為了賺錢，看似為了媽媽做了一些妥協。她努力念書拿奬狀，為了可以見到爸爸；醫生這個社經地位，讓媽媽在娘家裡還有舅舅可以聯繫；她不想讓女兒陷入台灣傳統家庭的女性角色的命運，努力栽培女兒出國念書。她卻沒有發現自己，在做了這些看似『犧牲』的事情中，其實也成就了她自己，因為她想要的，她幾乎都『得』到了：她見到了爸爸，她維繫了媽媽和娘家的關係，她有能力讓女兒出國。」

阿芳姊在自己的婚姻裡，也在女強男弱的角色裡經歷過摩擦，然而，她承襲自農家爸媽給她的價值觀，「我們有能力就去做，不要管別人怎麼想。」婚姻裡的性別框架，女強男弱的角色，對男人、女人都具有殺傷力，阿芳姊有能力為自己的情緒問題找出方法：上心靈成長課程、進修心理諮商課程，不只如此，她帶著先生一同面對他成長過程中背負傳統家庭角色的心理陰影。先生是理工男，在探索內在的過程不容易，但是他們夫妻一起去面對，一同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