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09|閱讀時間 ‧ 約 17 分鐘

青石書一

    蒙昧中她回到樹前,孑然而縹緲,輕盈盈坐下,天地間陰陽如流。
    「我生而有命嗎?」
    氣聚如藤,自她頭頂腳下盤生,上至碧落,下窮黃泉。
    「有。」
    「可死前,我記得我覺得這一生雖然也做了什麼事,卻茫然不知所謂。」
    她閉上眼,吐納斂息。
    「命在己身,求卻化外。」
    「我輪迴千世,愛恨帶不走,貴賤帶不走,富貧帶不走,皆要成空,所為又為何?」
    一吸,前塵皆泯,一吐,神智漸滅。
    「命。」
    「那我死了,沒有命了,可以不輪迴了嗎?」
    寂然。

    第一章
    時方過午,冬日市街旁一間華美酒肆裡,人聲鼎沸,珍饈滿盈,但見其中一桌一人青衣素服,少年打扮,面色慘白得有些駭人,桌上未置菜餚,只有一女奴掌著酒一罈隨時斟上。
    那人手裡杯盞一回空一回滿,手勢穩健,喝來已有好半個時辰,還不見醉態,細看之下,原來眉目清秀,身形單薄,頗有弱質纖纖之姿。
    像個姑娘?
    此時,那人停了動作。
    少女長舒了一口氣。
    她名叫蔚暮雪,今年十五,家住商陽東北方,封土宥國之內的苑城,現出門在外遊歷天下。
    一般人離家遊歷都有個堂堂皇皇的理由吧,而她呢?
    喝盡天下好酒。
    這話說來也長,她的人生用一句話總結過去十五年:遊手好閒。
    家裡從商,家境小康,雖照著閨閣娘子的方式養,但她生性閒散,父母雙雙早逝,幾個兄長年少離家從商,家中只有一個祖父,自小將她冷落,但要求吃好喝好地養著,是以全家再沒人為難她,是以大字頗識幾個,上及琴棋書畫四藝,下至紡織刺繡家務,樣樣不行。
    唯有一件,那是千杯不醉。
    她自小體弱多病,自記事起,倒是小病不斷大事沒有,酒這個東西於她是比仙丹妙藥管用得多的,沒有酒她四肢冰冷夜不能寐氣血不順經脈不調,有了酒身體暖了覺能睡了……只是氣血經脈這東西需長年調養,平日裡她除了多飲酒,也不怎麼吃藥。
    總之她日子過得愜意滋潤漫無目的,偶爾跟著哪個兄長出門走商,兄做生意,她飲佳釀,出了門之後,過得也很愜意滋潤漫無目的,邊走邊逛,邊逛邊喝,沒有路的地方不走,沒有客店的地方不住,太偏遠的地方不去,什麼奇人奇事歷練成長的就都不用了,只要有好酒可喝便是。
    這次她跟家中排行第二的兄長出門到宥國國都季夏做皮革生意,其中幾日她兄長要去山裡幾個獵戶家走訪,一聽就是沒酒喝的行程,而季夏城內有個出名酒家,從南方進的薯柘,釀成金漿,味醇清香,享譽全國,遂決定留在都中盤桓幾日。
    只是南方的東西釀的酒,跟南方的人一樣,語軟柔輕,味道再好,蔚暮雪還是習慣北方黍米和雪山融水那樣颯爽衝人的滋味。
    她放下了手裡杯盞,對身邊的女奴說道:「允之,不喝了,我們走吧。」
    「娘子,剛剛進門的時候掌櫃說了今日有琴師,婢子見您聽了高興,咱們是不是等等?」這發話的女奴是從小伺候蔚暮雪的,稍長幾歲,為人機伶,出門的時候蔚暮雪經常帶她在身邊,當主子的只管吃喝玩樂,其他瑣事一應都是允之處理,仔細看著,人竟要比蔚暮雪嬌俏幾分,主僕倆在一起,還是允之奪眼些,可蔚暮雪不是尋常女子,平時也不注重打扮,倒不在意。
    「啊,確有此事,那咱們且等著,先點菜吧。」
    「婢子已經點下了,即刻讓他們上。」一時無話。
    待過不知多久,邊食飯吃酒的當兒,忽然來陣琴聲,蔚暮雪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粗布褐衣又瘦小的丫頭席地而坐,腳上青芒履還沾著殘雪,泥濘不堪,衣著單薄,指下經掄,撫著一把舊琴。那丫頭瞧著滿身髒亂,倒是一雙手素潔纖纖,酒肆中眾人對她的琴聲彷若未聞似地,仍舊飲酒作樂,唯有蔚暮雪著魔似地,眼前一桌的酒菜全都忘了。
    曲音悠悠,緩慢如眠,琴音如染爬上織布,盡往身體裡蔓延,在彷彿無盡的琴韻裡,眼前逐漸勾勒出一幅畫面。
    她看見一條河,一條極浩瀚的河流動著,自己宛如在水中。水中沉浮著無數斑斕卻幽邈的光,而歲月綿長,所有物事流動不止。
    流動不止,直到奔流的萬物中出現靜止不動的物事,細看才看出那是一棵樹,枝椏上綠葉繁茂,如雲的綠葉隨流水舒展蜷收,樹幹粗若天柱盤繞虯結,而流年在此處靜止。
    樹身周明明滅滅著無數不曾見過的型體,形狀各異,依附著那棵擎天巨樹,許久許久,開出了一朵朵的花。
    她漸漸地忘記自己身在何方,名叫什麼,只覺得腦中所有思緒都是徒然。
    許久許久,腦海裡浮現一個午後。
    拎一壺酒,她溜進四姊房裡想討個故事聽,一如往常地,那青絲未髻素面單衣的身影埋首案前,手指腕肘沾滿了墨,簡牘帛書堆滿了桌。
    在家裡時吃酒悶了,她總是往四姊那去,因爲那兒有許多祖父的藏書,只要稍微撒嬌,都有故事可聽。
    「又在給大父抄書。」說著,蔚暮雪隨手拿了本書,一看那封面寫著《青陵門譜》,她立刻放下,倒了碗酒。「悶。盡是人名,有什麼值得抄?」
    她四姊自振筆疾書,頭抬也不抬,卻道:「六娘來得正好,去給我磨墨吧。」
    蔚暮雪依言換了一方新硯,添水取墨,仔細磨勻了,方蹦蹦跳跳落座軒窗前,等著四姊給她講故事。
    卻不想,那日四姊只給了一句「我今兒忙,妳自己隨意挑本書去。」
    「那好,姊姊忙吧。」蔚暮雪回得果斷,一面卻對允之說:「走,回房睡覺去。」
    正要跨出門,四姊連忙把她給喚住:「妳這孩子,不過看幾個字有什麼難,女孩兒整天閒睡像什麼話?」
    知道四姊就是看不慣她虛擲人生,一定會留人,她頂嘴道:「看書不是難,是悶,我這寧可睡一覺,夢裡蝴蝶領我,尋幽訪莊周,我倆飲酒談人生,勝過走萬里路呢。」
    四姊輕笑。「妳過得什麼醉生夢死的日子,談什麼人生,怎麼就不彈琴呢?」
    蔚暮雪仰頭一嘆:「彈琴的人多之,知音的人少乎,不知音而撫琴者,盲從也,我若是盲從,就真的不能談什麼人生了。」
    「聽妳滿口之乎者也,還是個道理麼?妳坐下吧,我現在抄書分不出神,抄什麼念什麼,妳聽便是。」
    聞言,蔚暮雪開開心心捧起酒碗坐回窗前。「姊姊請。」
    覷了她一眼,她四姊重新提起筆來。
    太古混沌之初,天地蠻荒,時序混亂,生靈萬物朝生暮死,千年流轉電光石火,流年若夢。古之有國,名曰寒辰,滄海之北,雪山之巔,其民仙靈,超脫生死,司天掌道。
    輾轉千年,天降隕星,落地之處野火蔓生,天地盡焚,寒辰自此滅跡,亡後,萬物得年而生,山林萌而江海起,走獸生而鳥禽出,隕星墜落之處,草豐水沛,四季不絕,久之,民傍星而居,聚落成國,尊為聖物,名九轉青石。
    既為國,國者,家也,家者,私也,彼青石墜地之際碎散八荒,眾主皆欲集天下青石而為一己之力,縱橫天下,使萬人俯首,不日兵戈擾嚷,殺聲四起,萬民哭號。
    垂眸杯中,酒清倒影濁,蔚暮雪幽幽說了一句:「果然福禍相依不假,若是活著因私心相殘,生就不如未生,寧可朝生暮死,生不知苦,死不知恨。」
    ——霎時間,眼前又是那棵參天大樹,樹上開的花浮現一張張面孔難辨的人臉凋謝落去,蔚暮雪驚然回神。
    只見酒肆裡哪裡有撫琴的女孩,餘音迴盪,琴前坐的,是名琴師男子,衣冠楚楚,一曲奏罷,其他酒客或坐或站,滿室叫好,掌聲迭起,只有蔚暮雪恍然若失地坐著,難以回神。男子起身,逐桌地討賞,每桌都說些吉祥話,直到蔚暮雪桌邊,卻只靜靜站著,微笑以對。蔚暮雪緩緩抬頭,見男子的臉變幻中透著方才女孩的模樣,原來一男一女兩張臉,竟有著一樣的神韻,並非兩貌相似,卻若雙顏和合。出神間,蔚暮雪向允之取了荷囊,竟將裡頭的錢悉數給了琴師。
    允之立刻要攔,蔚暮雪卻還是給了,果然是主子犯傻,做奴婢的怎樣都無力回天。
    而蔚暮雪只是還想著,那個下午,四姊還跟她說了些什麼?
    凝神思索間,思緒悠長。
    然戰有盡時,分久必合,寒辰遺地,神兵降世,其不老不死,不生不滅,卻道不承寒辰,自名伍氏,一時縱橫天下,所向披靡……
    「這種開荒之說毫無根據,大父一生商賈,怎竟對這種書有興趣?」蔚暮雪一口飲盡,又倒了一碗酒。
    四姊停筆,思索了一會。「妳說這天下有多大?」
    蔚暮雪想著四姐又來了,要說什麼話,總要繞著問了一圈,才教人知道她想說什麼,因而只望進杯中瓊漿,半真半假道:「我的天地乾坤,都在這杯中。」
    四姊自是嘆了口氣。「我們賈人之家,首重眼光,放眼商陽,還有什麼地方能做我們蔚家的生意?」
    蔚暮雪心裡嘆了一口氣,她對自己的期許,凡是跟遊手好閒敗家享樂八個字無關的事務,皆不理會。
    四姊繼續說道:「青陵關外廣袤北地,百年來鮮少有人踏足,真正是什麼樣尚無人知,對祖父來說,還充滿著許多機會。」
    蔚暮雪隨意道:「青陵以北長年漫雪,自古青陵關外不進生靈,王師出關亦唯有覆滅,大父至於麼?」
    「小六,當年父母青陵關外走了一遭,還生下了妳,妳不就是關外進來的生靈麼?」
    原來當年蔚暮雪出生關外,蔚父失蹤北地,蔚母深寒環境中生產,惡疾上身,甫回苑城便身卒,蔚暮雪也許是胎裡帶來,才這樣體弱多病。
    說到此處,蔚暮雪默然,她心中雪亮,祖父搜集北地傳說未必是為了生意,畢竟父母亡后家裡幾個兄長四處從商,從此不許再過青陵關,興許還是想查明當初父親失蹤的事。她總覺得北地之行最後就她活了下來,或許是自己帶剋。
    四姊見她如此,也愧疚說錯了話。「妳別多想,生意之事是我私心揣測,妳是知道我的,雖然也想建功立業,無奈女兒身,不能像妳幾位兄長。大父早已不再提太淵之事,這書稿是一位故知君夫子送來的,年代已久,我看全是編造,大父不過隨手留看吧。」
    現今地圖上除了商陽及其封土,北方關外僅寫著太淵兩字,自古是未開荒之地的意思,除了雪,沒有人知道那片土地上有著什麼,長年以來近邊關的城池久居之人多有失憶之事,失憶後鎮日遊走,北去出關後就再也不見人影,不知緣故,無法可施,如此久之,大部分城市都已南遷,青陵關也無軍駐守,人民皆遠北地,古來流傳紛紛。
    蔚暮雪想著,天下有多大?天下之大,她心中的鬱悶卻無處可發。因幼時體弱,據說她被送上青陵山上調養,十歲回家,兄姐不親,祖父對她的態度總是冷淡中有點防備嫌惡,對外蔚家也一直只稱五個孩子,她一直就是只被養著,什麼也不用做, 也沒有人指責她做錯了什麼,卻總待她彷彿她有哪裡不妥。長此以往,養成了她這樣遊手好閒的個性,若不在杯中乾坤裡日夜浮沈,她便無法逃避那股無法言說的被厭惡的感覺,若不在杯中乾坤裡日夜浮沈,她便無法停止猜測是不是自己沒有同北去的父母一同死了,是種罪過。
    一行清淚滑下臉龐,眼前又是同一座酒肆,琴師早已杳然無蹤,肆中酒客也回復吃喝,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看著一桌的菜,蔚暮雪還怔愣了半晌,照樣動了筷。
    「娘子……」一旁允之倒是滿臉青白。「您剛才,把這一桌的酒菜錢,都賞了出去……」
    「什麼?」夾了一口煎魚切肝。
    「方才給那琴師的賞錢,幾乎是咱們身上所有盤纏了,眼下二爺回來還有好幾日……」
    「我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縱是如此,客舍裡沒有嗎?」再舀了些熟梁貊炙。
    「沒有了。」
    「妳不是做事粗心的人,總不會只把錢放在一個囊子裡吧?其他的呢?」
    「湊合還不夠這桌酒菜……」
    蔚暮雪安靜了一會,才說道:「坐下,先吃飯再說。妳看這韭卵做得,香滑軟嫩,極好,極好。」
    允之忐忑落座,不知道蔚暮雪心中什麼算盤,多年伺候,她深知娘子養尊處優,天塌不怕,但也胸中簡單,她就怕娘子其實毫無主意,那可如何是好?
    待到吃得差不多時,蔚暮雪端詳起允之的臉,細細品味,看她雙頰白裡透著紅,遠山眉微蹙,杏眼下一顆痣如淚,直把那允之給瞧得都羞了。
    好半晌,蔚暮雪沒來由說道:「允之啊,妳回去,把我的衣簪首飾戴上,化上妝,再來就衝著我哭,只管跪,什麼都別說。」
    「什麼?」她奴婢立刻就懞了,不知道這是要使什麼計。
    「聽我的,去吧。」
    「娘子……要不,婢子把身上一些物事典當了吧?」
    蔚暮雪搖頭道:「旅中行囊輕簡,杯水車薪而已,不說了,快去快回。」
    允之瞧了瞧她,起身走到門口,再回頭瞧了瞧她,那不捨,彷彿十八相送。
    允之走後,蔚暮雪端詳周遭,果然是國都酒肆,坐著的多有錦衣華服之輩,紈絝取樂之眾,她暗暗希望自己運氣夠好,酒也不喝了,筷子也不動了。
    莫約過了半個時辰,酒肆裡走進一名女子,素布襦裙,身段纖窈,頭上梳著椎髻,髻上插著碧玉簪,才進門,已引起好些人側目,這樣的窈窕淑女,孤身一人走進這酒肆之中,卻是為何?
    只見她嬌俏的面上一雙眼紅彤彤地,淚水珠串兒似地下,一樹梨花春帶雨,迎面見蔚暮雪向她急步走來,眼見人到跟前了,她立刻要跪下。
    「姊姊!」蔚暮雪大聲一喊,順著她跪下的身子把她攙了起來,顯得她原來是要昏倒似地,然後才緩緩扶到桌邊。
    好些酒客安靜了,紛紛端詳起她們。
    蔚暮雪又是急又是憂心地聲聲喊著,一面傾身作談話狀,一面四目張望,向各個投來目光的人對眼,一副求救的模樣。而允之心裡沒譜,加之驚乍,偶爾望向蔚暮雪,一面只管落淚,看起來倒甚是無助。
    這酒肆裡忽然一對女子來這麼一齣,掌櫃的也傻了,還沒想起來差人去問,有名男子與幾位同桌倒是朝她們走去,作揖說道:「兩位姑子,鄙人季夏謝家,小名常,唐突冒犯,不知是否有效勞之處?」
    蔚暮雪面色一沉,朝邊上走了幾步。「尊駕,借一步說話。」
    她首先抬眼望了一眼謝常,欲言又止,又垂眸,最後那雙眼睛溜過桌邊坐著正拭淚的允之,才對著人家說道:「小女子……姓夏,我……我與姊姊本是博平人,家中商賈,怎知朝廷下詔,拔除市籍,謫發戍邊,此行路過季夏,在這歇腳……可……如今這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妳且說便是,若有鄙人得力處,定然相助。」
    「這說來,是有損女子名聲的……」蔚暮雪嘆了口氣。「家中遭故,父母老邁,北來途中……雙雙逝世……我一雙姊妹,只有個姊夫做依靠,方才我先來給他們備一桌菜,怎知見姊姊哭著進來,說……說是姊夫帶著剩餘細軟,一走了之了!」
    她抬手想擦淚,才想此自己沒有允之那樣才華,眼眶裡乾巴巴的,轉而掩面低首。
    「姑子且先別急,尊姊夫若要出城,必將攜傳簡,行從過所,檢查後才能放行,鄙人有些朋友,這事能幫上忙,待找到了人,一切自然就有辦法。今日我是地主,這桌酒席,算是為兩位姑子接風。」
    聞言,蔚暮雪先是一愣,一愣這謝常來頭不小,二愣她都還沒開口,謝常就如此面面俱到,對一介謫民如此慷慨,這是為什麼?
    她思索片刻,可卻只是堆起滿臉感激,又簡單報了「姊夫」姓名,年齡相貌,才在謝常等人隨行下出了酒肆,不僅如此,謝常還給雇了輛車,送了幾道酒菜到舍邸,很是周到。
    「今日真是運氣不錯,遇上謝子這樣的好人,莫不是允之妳太惹人憐愛,誰都想照顧妳?」夜裡客棧中蔚暮雪單腳翹在椅上,看著一桌的菜,嘴只喝酒。
    允之與她同席,也不吃飯,只靜靜坐著,雙腳合攏,雙手落膝,看上去真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可臉上滿是憂心。「娘子,這個姊夫該怎麼辦呢?」
    一飲而盡杯中物,她道:「抓到最好,抓不到,咱們也還得邊疆復命去。夏家姊妹是被謫了的賤民,達官貴人向來對低位低下之人不會真的上心,他今日貪新鮮幫了忙,改日我找個由頭走了,未必記得。」
    允之覺得她主子心胸真不一般大,做事真不一般邏輯,倒是不擔心走要怎麼走?如何跟二爺接頭?不走若謝子或二爺哪個知道了誰,又該如何說法?無論是哪樣,主子作死,受罰的都是奴婢。要今天是五爺,到底只要娘子沒事就不會怪罪,偏偏是素來嚴謹肅穆的二爺……她擔心啊……
    「說來,我倒擔心接下來幾天咱主僕只能在這郡邸吃喝,沒錢使,怎麼過日子呢?」蔚暮雪素指敲著木桌,還一臉天真無邪看著允之,真是一屋子兩樣情。
    俄頃,她忽然挑眉道:「欸妳說,沒準謝子古道熱腸,送咱們戍邊去呢?」
    允之胃疼了。「欸?」
    「允之,去問問這附近有邊邑沒有,要那種經常把商賈發配去的。」蔚暮雪笑了。
    稍早,酒肆裡謝常桌邊還坐著一人,自始至終怡然坐著,一身素色直裾禪衣,暗繡滾邊,看起來年齡二五開外,三十不足。自允之哭著進來,就靜靜地看著一切,後來遣了謝常去,只吩咐有求必應,最終目送蔚暮雪兩人出了門。
    後來謝常回到原桌坐下,恭敬地叫了聲君夫子,且將方才的情景向那男子交代了。
    男子輕笑,蔚家六娘能瞎編,謝常居然也跟著扯什麼過所傳簡,遂說道:「你看著辦,好生伺候著,卻也別跟她兄長多說。」
    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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