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珊德拉是希臘神話裡的女祭司,因為拒絕太陽神阿波羅的求愛,被詛咒再也沒有人會相信她的預言,最後這也導致特洛伊城的陷落。神話故事在二十世紀中後期被不斷挪用,現在歐美國家最常使用「
卡珊德拉症候群」(Cassandra syndrome)這名詞的,是高功能自閉症、亞斯伯格症社群裡男性特質者的伴侶,因為她們的先生可能擁有不錯的工作能力、專業能力,看似認真工作且負責任,在外也能保持有為有守的人際互動,所以當她們抱怨伴侶關係裡的種種問題,外人常常感覺訝異、不相信,會先認為她們自己可能也有些問題。
在台灣,由於《
我與世界格格不入》的出版,使得許多「亞斯人」的伴侶,也學會使用「卡珊德拉症候群」這標誌來說明自己、凝聚社群的認同感。這算是光明版的「卡珊」,畢竟亞斯人的固著、堅持、固執,還蠻符合台灣對景仰的日本、德國職人的想像。隨著科學園區理工人的散佈,新竹、台南也會成為「台灣卡珊」的群聚之地。
不過,有光明就有暗黑。「暗黑三芒星」的「亞臨床精神病態」、「亞臨床自戀」、馬基維利者,人數恐怕比夠格稱「亞斯人」的還多,伴侶承受的精神壓力與虐待更加嚴重;比起已經可以公開組團的亞斯人伴侶,她們是十倍百倍的有口難言。
為什麼我們需要「暗黑卡珊」的論述?例如像《
有毒的話語》,例如像《情緒勒索(
台灣版)(
國際版)》,這些書的出版創造新的流行用語,伴侶、家人學會在吵架時拿來指控對方。但真正會造成長期創傷卻又難以掙逃的,還是「暗黑三芒星」裡的伴侶關係。一般夫妻吵架、外遇造成的問題,我們還可以建議兩個人一起到諮商所找心理師,「暗黑三芒星」的伴侶,這種建議通常只會有反效果。
所以,我們會需要擴充卡珊德拉症候群的論述,協助這群女性更快歸納出自己遭遇的問題,也或許有一天她們能在另一面「卡珊德拉症候群」的旗幟下集合起來。
要先釐清的是:我們能把「卡珊德拉症候群」的概念,代入在「暗黑三芒星」受苦的伴侶身上嗎?答案是:如果大家有共識,就可以。我們暫時先用「暗黑界的卡珊」來稱呼,或許有一天會有個社群代表性人物現身主張怎麼講較好,其他人沒意見就從此定案。這就如同「亞斯人」(aspie)的稱呼並沒有出現在診斷準則或教科書裡,但國外社群喜歡,大家就繼續使用。
「卡珊德拉症候群」並不是精神醫學的正式診斷,自然也沒有診斷準則。這症候群的基本精神是指「男性未達診斷準則或沒得診斷的腦神經特質,長期造成伴侶遭受語言與情緒的暴力,情感上的需求得不到滿足,導致身心狀況惡化。但因為男生在外表現合乎社會常規,導致伴侶即使對外訴苦也不容易取得認同」。這些特質根深蒂固、長期存在、難以捉摸、難以閃避、不易診斷。而比起女性,男性對這些問題更不願意求助或尋求診斷。這會造成這些女性的憂鬱、焦慮症狀增加,但她們反倒因此承受家人、伴侶、同事、朋友的指責,認為是她們自己做得不夠好才會有這種遭遇。這些女性因此感到困惑、迷茫,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不過,「卡珊德拉症候群」並不是正式診斷,社群內的要求不會那麼嚴格。「卡珊」已經從症狀描述轉化為自我認同,有些人的男性伴侶已經確診亞斯伯格症,她跟男伴相處上的困難說出來別人會相信,或男伴已經有自覺、互動模式已經有改善,她的身心狀況已經緩解,但還是繼續以「卡珊」自居,其他亞斯人伴侶也不會因此排斥不讓她使用這名詞。
「暗黑三芒星」的三種人格特質並不是正式診斷,也沒有得到社會廣泛的認知。當事人的智商、情商、語言表達能力、社交能力常優於一般人,伴侶要確認對方有這暗黑人格已經很不容易,更別說要讓外界相信自己因此有許多說不出口的苦處。這些人的伴侶,的確有可能是「比卡珊更卡珊」,亞斯人伴侶的卡珊德拉症候群,她們可能都有、還更嚴重,造成更深沉的身心浩劫。
跟「亞斯人」比起來,「暗黑三芒星」的研究相當困難。「亞斯人」的特徵,經過對亞斯伯格症兒童的長期觀察,以及亞斯成年人的自我表述,我們都已經一清二楚。聰明矯捷的「暗黑三芒星」不會乖乖配合醫師、心理師或研究人員,他們主動陳述的內容未必可信,甚至他們高興或一不高興,有時也會試著操弄一下專業人員。對「暗黑三芒星」的瞭解,常常來自對他們伴侶的心理治療,以及以國外心理系學生為樣本的問卷調查,假設心理系學生會願意誠實填寫問答。
正是因為難以研究、難以確認,「暗黑三芒星」的伴侶更加需要社會大眾的關注與理解。她們會需要我們好歹有些常識,知道有這麼一群人隨時會遭遇男性伴侶的威脅、情緒勒索與操弄。「給她們一個名字」,是讓外界了解她們、開始輸送資源與關懷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