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友

到台北訪友。記得朋友說下回來，帶點水蒸蛋糕，我銘記在心，而且記得那回他們找我玩時，買的是紅豆與芋頭的口味，於是這次如法炮製。

我在城市騎車，避開大馬路的塞車地短段，巷弄迎接我，我是蟻類鑽躲其中，城市的地圖於腦海延展，左彎右拐之際，怎麼覺得自己的機車如蜂蝶般精巧，不須思量，不需考慮，就停格在日常的那個車位上，拔鑰匙，走經河道旁的人行步道，見油桐花已然下雪，數人站立每座石台，把這裡做鴨川賞。

我們約在赤峰街的浮光書店，二樓，窄仄的階梯只是過渡，迎面而來的是光晃。見一旁戴草帽俯首閱讀、長裙、戴墨鏡，耳飾是三朵各色的花團簇，馬尾低垂，朋友依舊高雅而美好。

我們稍微在新書區流連。她接過水蒸蛋糕，讓我看個自在。

我環顧書店，幾張木桌併攏，坐滿年輕人，他們或讀或低聲交談，書店各處放有些許座椅，單獨的，或成雙成對的藤椅軟鋪，都顯得別具風格。新書應有盡有，純文學書籍在此鋪陳，沒有商業式的濃郁，新上架的小說散文都是作家口評的好作品，去年往生的七等生之全集列隊於另個檯面。

我和朋友見棄貓、吉本芭芭娜的療癒小書，一致認為石黑一雄的書籍步調甚緩適宜再年老些，增加點耐性時翻閱。我特推國寶，人生百面，命運推搡，師、友、敵誰能保證立場恆常不變，我每讀必低泣不已，朋友拍照起來，說改天翻閱。

我們在服飾店走馬看花，摸質料，聊穿搭。最愛朋友的一件式洋裝的說法，不需搭配顏色，上班時間緊咬，哪有理智挑擇款式色調，於是長洋裝往身上一套，最是俐落。我學到、我激賞，改日衣櫥若汰掉幾件舊衫，便考慮購入。

後來我們被司康吸引，她點烏龍茶司康，而我原味，對坐。以刀切司康，我感受甜點豐滿的密度，沾那白皙軟綿的奶油沾醬，瞬間味蕾被綁架，司康的香氣盈滿鼻歙，但舌尖全任憑奶油擺布，她佐黑咖啡，我點了杯鍋煮奶茶，價格整體不便宜，但友誼增溫而且無價。

小敘近況，後來更明白做自己不容易，但也許隨年紀增長，達標率尤可期，例如，我被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眼前這位美人朋友答：這也沒什麼不好。

後來話語細細道來，探照燈底下的近況，仍是健康要緊，更感到年紀增長，雖說不該為此設限了夢想，但體力精氣上確實存在侷限，老驥伏櫪畢竟不容易。言談中也才發現大家都努力地生活，每天，與其說為工作、日常拼命，還不如說最過不去的大敵就是自己。殷浩說：「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該當與殷浩看齊。

去程回程都有書作伴，隨著火車的節奏想睡就睡，自自然然，一切篤實又翱飛自適。

抵達城市後，沿圳而行，遠方有市集，燈燭爛然，有元宵燈會的再版，但我快步走過。

這幾日，心底某些想法逐漸成形，成為定錨，人生規劃大致底定，除了寫作還在迷惘。至於太魯閣號的傷亡，我念普門品迴向：願往生者安息，願菩薩憐憫眾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