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坊（五）：神隊友

我的生日要到了，我家三個小孩，我弟、我姐、和我都是天蠍寶寶。可能我媽媽當老師，寒假的時候他夫妻倆閒閒沒事就在家生小孩吧！（笑）

我太太說，要不要約你爸來一場家庭聚餐？我們選在西提牛排，壽星有優惠八折。我心想，也好，再不找我爸出來，我的週目標持續大幅落後，我真的要繳白卷了。我先跟我弟講，請他幫我，這場家庭聚餐要出席。不然以他對我爸可有可無的態度，這場很容易吹掉。我弟說好。我又跟我姊講，西提壽星八折不去虧到，我們三個一起去，CP值爆表，我姊說好。然後我在LINE群組跟我爸講，我太太會出席，問他要不要一起來吃，我爸說，他要照顧阿嬤，他六點到七點就要走，我說沒關係，你有來就好。我算準了我弟在乎我、我姊在乎錢、我爸在乎我太太，就這樣一個一個約，第一次的家庭聚餐成形了，近三十年來的第一次、也是媽媽生病後的第一次。

在西提吃什麼餐，我已經忘了。我跟我太太先到、我姊到、我爸到，我弟半小時之後才到。現場就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氣氛有點冷，其實不太知道要聊什麼。什麼都沒有得聊，那就聊照顧媽媽的情況。媽媽是所有人都在意的話題，從媽媽反應、清潔到護理之家的住民互動，講著講著很快就過了一小時。爸爸講了些阿嬤的情況，對於阿嬤的狀態，我爸就是接受。他知道人終究會死，他對於阿嬤，是在盡他子女的孝道。他談到阿嬤時的表情，比較多是責任、而不是心疼。在談照顧阿嬤、偶爾會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表情。

七點出頭的時候，爸爸說要離開。西提有個照相的服務，我姐覺得不用這服務浪費，她拉住我爸請服務生幫我們照一張全家福的相片。那是我家很久很久以來，第一張全家福的照片，少了我媽媽、多了我太太。照片很快就洗出來了，還有簡單的紙框裱裝，我們看了都很開心。我爸吃的似乎很不自在，看到照片後，他起身就要離開。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起立、轉身、走出去。我其實還有很多目標要做，但我沒有勇氣跟他說叫要他留下來，我就這樣看著他離開。

我太太知道我的計劃書，她知道我想跟我爸爸有多一點的互動，我叨叨念念達成率多低多低，她知道我很在意我的承諾。我太太看著我爸離開，她說，要不要過去給他一個擁抱？我說，來不及了。她說，你爸才剛走，等電梯還要一下子，他應該還在。接著，我太太拉起我的手，拖著我起身，然後我另一隻空著的手拉著我弟，我拖著我弟也一起起身。我們三個人就這樣手拉手，衝上去追我爸。拐了個彎就是電梯，我爸那時候已經在電梯前要進去了，我跟我爸說想要抱抱他，他愣了一下，然後我就抱住了他，接著是我弟弟、我太太。我爸非常非常地開心，走進電梯的時候笑得合不攏嘴，有點語無倫次地說，下次再吃飯。我看著我爸，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融化了，好像有什麼進來到我心裡面，好像這個任務開始有了新的不一樣的意義，好像人生不是只有達成率等量化數字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