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15|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草莓園、牛奶瓶與成長痛

遠距工作的那一年半,我養成了一個小癖好:到不同的咖啡廳工作時,若店內播放的音樂和我的歌單有幾分相似,就記下店家的名字,最後成了一張適合工作的候選名單。對工作地點的要求,逐漸從美味的咖啡、插座與 WiFi,轉移到音樂共鳴上。即使平常工作大多時間都戴著耳機,和同一個空間的人分享同一段音樂卻是截然不同的體驗,共同體 — 也許是有些誇大其詞、自我幻想的,但它創造出的共感卻是真實的,一處能夠與他者產生連結的平台。
接近年尾的寒冷日子,我搜尋到一家巷弄內的咖啡廳,唯有大門旁的一塊方形木製招牌才能將它與周邊的民宅區分開。暗自希望它能夠吵雜一些,靜謐不是我鍾愛的工作環境。裡面有著似曾相似的擺飾,就是你能想到會在咖啡廳出現的那些。除了牆上多了一張投影螢幕,正在播放著無聲的紀錄片,內容有關 Jim Morrison 的生平。
我想起了「27 俱樂部」,舉世聞名的搖滾客與藝術家在這個特定的年紀辭世後,名字會被放到俱樂部的名單裡:Kurt Cobain、Janis Joplin、Jimi Hendrix ⋯⋯ 當然,還有 Jim Morrison。他們擁有得很多,才華、名氣、憂鬱與傷,掙扎在生活泥濘裡,逝於華麗且燦爛的年代。
我熱愛他們對世界揭露的自我模樣,偉大與渺小兼具的踏實。聽著他們的音樂長大,隨著年齡(只有年齡)不斷接近這些偉大的形象,我似乎懵懵懂懂地意識到:有些東西因為長大而被拿走了,像是時間;又有些是強塞到我們手裡並誘惑我們緊握著的,可能是社會期待,或是一份你賴以生存的工作。它不會對人生造成毀滅性的影響,只是一種越過階段的過程,一種成長痛。
香港樂團 my little airport 的《廣州足浴一夜》裡,從沒見過海、也未曾離開過廣州的足浴小姐說:「人應該留在城市,香港這麼繁榮,怎麼會有人想要去種田?」從前我以為城市是頭食人巨獸,真正融入後,才覺得城市不是一座困人的牢籠,應該更像是流沙,離開的阻力太大、需要拋下的行囊太多,待在裡頭又感到悶。也許跨過成長痛之後,學會和流沙好好相處又成了難解的課題。
只是成長痛過後會留下的是一個印記,就像手臂上的卡介苗或是幼年留下的蟹足腫,只是更有存在感一些,在大多是一個人的某些時刻,它會提醒你是不是走到錯誤的方向、現況與當初想要的目標有多遠的距離,就像同一首歌的最後兩段所唱的:「努力又是什麼? / 如果目標已經出錯 / 這裡有沒有人清楚 / 愈努力愈錯得多」。
不想與流沙同化,音樂是一處穩健的避難所。想要逃跑時,能夠躲到藍儂的草莓園裡;失意時,轉身搭乘黃色潛水艇到胡椒國悠遊。歲月啊,沒人能阻止它奪走任何它想要的東西,但音樂讓我得以保存那個想要探索更多可能性的自己,即使尚未接近想成為的形象,只要仍擁抱著這些熱愛的事物、愛這個世界,終究會不斷探索下去的吧。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