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華〉（下）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季海拍著我的照片會有一種「被她深愛著」的感覺，那是我從來沒有在平時跟她互動時感受到的。季海眼中的我，很多是我沒有看過任何人幫我拍照的角度，我彷彿在照片裡看見另一個我，又感受著季海那雙銳利的眼，發現了我在她身旁的不安，還有些時刻露出了努力想要抓住她又害怕抓不住的惶恐。

去東部回來之後，我下了一個決心，想要讓季海看見我的努力，好讓我自己更能被她深愛著。

保險業務員的工作，除了業績好可以領到很多獎金外，故事也能聽見不少。詐保殺人的不多，爭執誰才是受益人的不少；真的保了能用到理賠的比例可能不如推銷保單時詛咒要保人的數字那麼可怕，但意外來臨或厄運降臨時，保險理賠的金額常常救了一個家庭，如果再更狠心一點的說，很多人都是因為家人死了，領了為數不小的保險理賠金，才稍稍脫離了貧困。

我從那些聽來的故事挑了幾個來拼湊，歪七扭八的寫了一個不長不短的故事。交給季海的時候，她帶著有點意外和驚喜的表情開啟了檔案，邊讀邊抽著她的黑大衛，沒有抬起頭直盯著她的電腦螢幕看。

我在一旁傻愣著等她給我評論，像是個小學生，等著老師教誨後，想問老師：「可以出去玩了嗎？」但季海邊看邊問我故事的細節、轉折，臉上有著「為什麼寫成這樣？」的表情，在那五分鐘裡，更像是去客戶的親屬告別式那樣，懷著一種莊嚴卻又感覺漫長的不耐。

季海沒有給太多的評語，只說：「客聽書架的左邊第三層是長篇和短篇小說，有空拿幾本出來看。」季海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從她身後的手提包拿出一疊A4紙遞給我的：「余言下個月要出版的書稿，妳拿去讀。」

我問季海：「為什麼又是余言？」季海沒答，隨後她又盯回她的螢幕，再沒有抬起頭看我。

余言的新書上市後，很快地竄升到排行榜上。季海的推薦短句大大的印在余言新書的書腰上，她替余言寫的序也被許多人分享轉貼，連新書發表會都是他們師徒連袂出席，出版界關於季海與余言在一起的消息也開始變成新書宣傳的話題之一。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焦慮地守在季海的旁邊，想要知道她跟誰說了話？心情是怎樣？我更常常跟著她出門，跟著她回家，害怕一不小心就失去在她心裡的位置，但我最常做的事是在社大的課堂上，酸酸的跟余言說話。

幾次在做愛中，我逼迫著季海回答：「妳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還是妳只喜歡跟我做？」我極盡所能以身體的渴望，召喚季海最內在的欲望，我望不穿她深邃眼神裡，究竟看到的是我，還是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