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篷社會中,教育子女被視為母親的頭號責任,學校內的讀書、玩樂、學才藝、練體能、分組報告與競賽訓練會延伸到下課後,孩子們的人際交誼也由母親把關,所以做媽媽的必須身先士卒,打入「適合的」圈子裡,讓小團體先接受自己,小團體的媽媽友才會接納新成員的小孩,並讓雙方的孩子們「做朋友」。
媽媽們要怎麼鎖定該打入的圈子,如何維繫自己和孩子在圈子內的地位,這是一套繁複的社會儀式,其中眉角足以將人逼瘋。
社交孤立vs.你算哪類人 必須為孩子找朋友的焦慮貴婦
在各種物質資源都豐盛到超乎想像的天篷社會,住在市區精華地段的豪宅、消費得起華貴皮草的人上人,必須向其他更上一層樓的人哀求:「拜託,讓我們的孩子一起玩!」
一位表示「很受不了台灣教育環境」的華裔美籍貴婦抱怨,她的孩子想要爭取進入學校代表隊的資格,卻受到「滿腦子只想增加申請大學籌碼」的競爭者阻攔,雙方從比較術科表現到比「誰在學校裡的朋友多」,變成一場焦土大戰。
我嘗試還原華裔美籍貴婦的敘事重點,她屢次強調競爭者的家長是台灣人,並認為對方放任自己的孩子抓著一些小辮子抹黑並排擠她的孩子,她覺得很為難,要驅策孩子如法泡製?說些溫柔的話勉勵孩子忍耐這些攻擊?還是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能夠協助孩子面對被群體冷落的痛苦?
當華裔美籍貴婦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向忙得要命的丈夫訴苦,丈夫卻認為這不過是普通的小朋友吵架,人在成長過程中不可能不與同儕發生爭執,他並不覺得家長需要在此時出面干預,要求妻小「維持格調」之後,就埋首於自己的事業中。
華裔美籍貴婦的丈夫不把這個困境當成問題,等於把壓力又推回她身上,她不喜歡和其他天篷貴婦一起聚餐、做義工或是揪其他活動,她明白自己必須為了改善孩子的社交處境主動出擊--這種其他人不明說,但都直覺「你應該」的壓力,也讓她每一次嘗試都很挫敗,深感那些互動既表面又做作,回到家總是筋疲力竭,彷彿整個人都被抽乾了,只能倒在沙發上懊惱自己跟孩子一樣在社群中格格不入。
面對每天回家就哭訴同學有多難相處、去上學有多少陰影的孩子,華裔美籍貴婦一方面心疼,另一方面也注意到孩子的敘事中參雜不少浮誇成分,活脫就是虛偽大人的迷你版,她苦思不得解法,所以正在物色能夠同理她處境的諮商心理師,最後她感嘆說:「台灣人很可怕,什麼都要計較。」
天篷社會中很可怕、很愛計較的只有台灣人嗎?更深入聊下去,我發現華裔美籍貴婦的群體認同是「我是美國人,宏觀又開放」,對照「台灣人緊咬微觀的細節不放」,這一條「我們和他者」的分野切在家長的國籍上--在同一所國際學校中,「我們」這一派的父母已經是美國、英國、瑞士、加拿大等先進國家的公民,子女理所當然是外國人,只是「剛好」在台灣求學;「他者」那一邊的父母是台灣人,子女是拿外國國籍的第一代,在文化屬性上被「我們」視為台灣人。
這種我們和他者的分野還有很多切法,可以從世系區分,富過三代、富二代、稱不上富貴但剛好持有外國籍的台灣人子女、非亞洲面孔的外籍駐台人士的子女;也可以從孩子的學習表現區分,成績與藝能科都很優秀、成績很好但藝能科不行、成績普通而藝能科突出、成績與藝能科都很平庸;抑或是從孩子的術科技能區分,加入學校代表隊、成為代表隊的先發、在先發中是得分的主力、在比賽中獲得名次、是校內縣市全國亞太世界盃競賽的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等等等。
注意!那位貴婦可能是你的孩子的大學面試官
父母想幫子女在升學路上披荊斬棘,也必須把心力投入「最有附加價值」的義工活動裡,對於已經取得世界一流大學文憑的父母輩,有一種獨特、限定校友才能榮膺的義工選項--擔任母校大學的入學面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