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開始過著非常非常繭居的日子,幸好沒有甚麼傷病迫使我需要前往醫院或任何危險之處,我甚至使用極致的方式去減少自己與人們的接觸,包括將自己的行蹤限制在「家」與對面的全家兩點之間(後來再加上打工的公司共三點)。
沒能遇到醫師、護理師、檢疫人員或任何第一線的「戰鬥人員」,自己對金錢極其拮据的生活其實也有諸多的怨懟,當我第一次看到方格子的“當期主題”──「疫情下的感謝」時,我就在想,這種狀態下的自己到底有什麼能感謝呢?對於每天的餐費錙銖必較、對於生活用品小心翼翼的用度規劃、對於始終找不到棲身之所的惶惑感,真的很難對任何人、任何事湧現出感謝。
畢竟在一個極度限縮的生活領域中,妳在小小的房間裡轉來轉去,妳看見的就是有限的房間,以及過度膨脹的自己,塞滿了所有的生活角落。一度因為打工的公司遞給我“健保補繳通知單”而整晚崩潰大哭,連三千塊都繳不出來的可悲感徹底擊垮我的自尊心及對人生的熱情。
週三的時候我的髒衣籃實在滿到快爆出來,不得不洗了。我把衣服裝滿了綠色布袋,扛著它去拜訪轉角的洗衣店。洗衣店有許多種洗法的選擇,乾洗、精緻的洗(?)及通通丟進洗衣機裡(但老闆會為你摺好裝袋,4公斤內收費100元),當我隔天回來取衣付費時,剛好遇見老闆。
「妳...是上次說自己有困難的那個女生嗎?」老闆突然看著我,我想他是認出了我的綠色布袋。
「是啊......」有一點彆扭的承認,後悔自己口不擇言。
想起先前第一次拿衣物來洗時,因為聽到原來洗床單居然要額外收費150元,對著老闆脫口而出「我真的很窮」,還當場把床單抱回租屋處(但衣服是留下來洗了)的尷尬事跡。但老闆的表情似乎欲言又止。
「嗯......妳下次...可以拿妳的床單來洗,就跟衣服一起,我還是算妳100元。」
我猛然抬頭,覺得臉很熱。
「真的可以嗎?...謝謝...」我囁嚅。
「妳說妳有困難,一個人在外地打拼很辛苦。沒關係,妳就拿來吧。」
還記得那次把床單拿回來,泡進因應旱災而儲存起來、沒用完的水裡,加入洗衣精,一個人蹲在浴室裡死命的用手揉攪著床單,床單泡得腫脹,像我自己溺水的模樣。
不記得到底對洗衣店阿北說了幾次謝謝,但我總覺得老闆的眼睛顏色似乎很淺很淺,像偽裝成人類的天使。也許重點不是床單,不是那150元,而是他記得某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客人有困難,並在一個月後決定在某件小事上提供幫助──我並沒有期待從陌生人身上獲得善意,他也完全沒有義務要多做什麼或少收什麼。
老闆是非常勤懇工作又踏實的人,每天都開店,工作到晚上8點,悉心處理每個洗滌任務,細心折疊,包藏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