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5/30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嵯峨鳥居本-富裕農家象徵的茅草屋

嵯峨鳥居本 2021.6.1攝影
嵯峨鳥居本 2021.6.1攝影
嵯峨鳥居本指定為「伝統的建造物群保存地区」,位於嵯峨最北端,經過清滝(還能看了一眼反方向、有名的靈異景點清滝隧道),愛宕神社門前町發展繁榮,保留「茅葺き(茅草屋)」的古老街道風景。
鄰近的愛宕山與比叡山延暦寺齊名,自古有言「伊勢へ七度、熊野へ三度、愛宕さんは月参り(伊勢參拜七次,熊野三次,愛宕每月參拜)」,足見庇佑火除、古老的愛宕神社地位重要。
江戶時代到大正期間,嵯峨鳥居本位於愛宕神社,門前的宿場町(旅館驛站街)來往參拜人們往來熱鬧繁盛,另外還有三歲前來參拜愛宕神社,庇佑一生免於火災,不少母親背著嬰孩來參拜。
每年7月31日晚上到8月1日清晨的「千日詣り」參拜可獲得千日份的功德,那天通宵山道人潮絡繹不絕。
雖然一直想去參拜,只是每次想到長達三小時的徒步和登山裝備,就放棄想著改天,還是先去看嵯峨鳥居本的建築。
■ 茅葺き(茅草屋)
茅草屋的建築方式從繩文時代開始,富裕農家的象徵,將稻稈、芒草、蘆葦莖等等乾燥作為主要建材,冬暖夏涼、傾斜的屋頂防雨水及積雪,古時日常在屋內頻繁用囲炉裏(炭爐)及竈等等,強化茅草防蟲防腐;對比民房、神社少用火,茅草屋建築耐久期偏短。
不只日本,茅草屋在歐洲也廣泛運用的歷史悠久,茅草屋頂保養費用高昂,聚落左鄰右舍互相幫忙修繕,依照地區氣溫有所差異不同,平均每25年要重新換屋頂的茅草,近年因酸雨及室內不用炭燒爐火的影響,減壽到15年就要請專業職人來換茅草,依照部分到整體修繕費約在500~2000萬日圓左右,高昂到讓人油然而生且看且珍惜的心情。
茅草屋非常怕火,一旦火災蔓延聚落的危險性高,江戶時期有些地區開始禁止,近代由於建築立法需要防火建材,加上懂茅草屋的職人減少,只能在世界遺產或傳統建築保存區才能欣賞茅草屋聚落。
世界文化遺產岐阜有名的合掌村、京都美山都是保存良好到聚落,嵯峨鳥居本雖然只有疏落幾間的規模,放眼六百公尺一路通往化野念佛寺的街道,茅草屋與二樓瓦房交錯,愛宕山下矗立朱紅一之鳥居、創業四百年的「平野屋」是無可取代的情懷。
創業四百年的「平野屋」
平野屋外觀乍看和其他茅草屋相同,進去遠比想像的寬敞、房間林立,自豪的「鮎(香魚)」料理,夏季不同時節烹調的香魚饗宴,六月開始最早的香魚,七八月盛期,九月帶卵香魚及迴游香魚。
町並み保存館
■ 「町並み保存館」
沿著古老街道走著途經迷你資料展示場,保存明治時期所做的氣泡玻璃窗,顯示建築年代感,模擬重建灶爐、抬頭可見挑高排煙天井,井口在室內很少見,我的目光停在旁邊的搗麻糬臼上,導覽先生說每年都會和附近的居民搗麻糬。
最吸引人的是將嵯峨鳥居本模型展出的精美細膩,還能看到朝和時期的夢幻鐵路,1929年到1949年為止運行的愛宕山鐵道,連接山腹的電纜車,滑雪場、飯店度假村的觀光勝地,二戰影響下,軍用資源不足需要回收金屬類而下令廢線,短短十五年閉幕。
模型還有從外觀無法深入平野屋內部規模,從模型展示俯視平面圖全貌,香魚在清澈的池中悠遊,端上桌保有鮮度,想吃老字號的香魚會席料理需要預約。
離開保存館,走了五分鐘在化野念佛寺前,找到嵯峨鳥居本的最後一間是獨特的L字型屋頂。
■「中門造」、「曲屋造」比較
「中門造」或「馬屋造」屋頂形成L字型,秋田、山形、新潟(日本海側)冬天積雪深厚地區人們的智慧,在主屋旁垂直另外建造面向馬路的突出小屋,避免每次出入風雪吹進土間(沒有鋪上木地板的作業區)受潮,另開玄關出入的機能,內部連結主屋通道,另外馬廄、儲藏室等等,有的是二層樓,積雪高過一樓時,方便出入的設計。
和中門造大同小異的是「曲屋造」,曲屋造在東北地區(太平洋側)嚴寒地區馬匹是重要交通工具,為從主屋方便視察馬廄狀況而結合的建築。
主要差別在出入口不同於中門造(妻入)、空間較小,曲屋造更靠近L字型折角(平入)、空間較大。

貝がら屋根
■貝がら屋根
由於想考證橋本歸一(橋本關雪的孫子)著書『京都民家巡礼』提到的貝殼茅草屋,滿心抱著一頁照片前往,尋找屋頂上的貝殼,至於為什麼放貝殼?有反光能驚走鳥雀、貝殼屬水而能庇佑防火的說法。
總之是很獨特風情,在茅草屋中也很罕見,可惜在嵯峨鳥居本街道來來去去都沒有找到,難免有些缺憾、希望有緣能一睹逐漸消失的景致。
至今為止看京都的書主要以論述知識為主,因為怕感性路線會被干擾(腦波已自帶劇場素質),這本『京都民家巡礼』雖是井井有條的建築硬知識,少見兼具柔軟文雅的筆觸,彷彿與作者散步去啜茶,在路上隨意指著建物的欣賞閒談。
嵯峨鳥居本是個在嵐山觀光地,卻又稍微偏移的地方、夏日蔥鬱,對照朱紅鳥居與世無爭的風采,夏日新綠節節升溫,朝氣蓬勃的青苔覆蓋,落得一身閒散清新,特別喜歡這裡。

2021.11.30
原本在夏天時聽店家談及,預想本鳥居會不少人架腳架佔位來去,踏入幾百公尺的街道卻意外寧靜,很喜歡這裡,真正的時間流速緩慢凝結。
愛宕神社前的一之鳥居,朱紅被眩目陽光洗得反光,興沖沖來到四百多年老字號平野屋前,有時停放客人或送貨車輛,通常耐心等會兒就會離開。
一大早女將升灶,製作有名的「志んこ」。造訪時碰巧見到屋頂冒出炊煙而雀躍,長年有煤炭煙燻屋頂,能驅蟲並強化茅草屋頂防止腐壞,這是古人智慧,興奮之餘忍不住想,也是女將至今將堅持使用柴火灶爐的理由吧!守護這棟代代傳承的建築。
早上無人雖好,碰著炊煙更是難得,就是退前移位半天、相機真硬剛不過刺目陽光,鏡頭加上遮光罩,仍是光斑鬼影幢幢跳躍。
收在眼底空寂寧靜的街道,少見的有所觸動,有如穿越時空,或者是江戶時代被留住的片刻時光,如今的京都,已經很少有地方會讓人有這樣的念頭和感受。
幾百公尺的街景卻能頻頻回頭不捨離去,天氣好到是「小春日和(こはるびより)」怎麼看都以爲是春天的陷阱句,其實秋天季語,形容像是春光燦爛的溫煦。
仲良し(笑) 像湊近閒聊的屋頂w
馬乗り
沿著愛宕街道往嵯峨鳥居本,那是非常適合建築散步的路線,農家茅葺屋舍和屋瓦町家風民宅並存的景觀。將耐水性的栗木組成X狀固定在屋頂,建築用語「置き千木(おきちぎ)」,也稱為「馬乗り(うまのり)」。
神社本殿穿過屋頂,突出兩側前端X狀「千木」,中間成排橫木是「鰹木(かつおぎ)」,本是作為補強,現在更注重裝飾性。
嵯峨鳥居本的茅葺屋頂,規整馬乘木傾斜固定,上面再加裝橫竹固定,山林農家的野趣。茅草屋的建具我更傾向用馬乗一詞,千木聽著更適合神社,儘管是同樣的東西。
美山使用的是千木,嵯峨鳥居本的茅草屋,照片上的更接近「烏踊り」將乾燥稻莖用杉皮卷起,壓在棟上呈現垂直。烏踊り、千木兩者文字說明的機能相似⋯⋯ 保留待查。
庇(ひさし)
往化野念佛寺的方向,有幾間房屋特別顯眼、防蟲防腐紅殻塗漆,經過時都會記得多看幾眼。化野念佛寺前的這間建築有個迷你的「庇(ひさし)」小屋頂,清水寺的台柱為防雨、也有同樣的細部設計,沒有走近觀察,不知是為哪樣小物件遮風擋雨呢?
走過難得使用茅草屋頂茶寮,頂著雜亂待維修而顯得很委屈。
注意一間不似民宅的建築,薄木片上方加裝瓦片的新奇,像是補強的途中。
通往大覺寺奥嵯峨的小倉山、愛宕山稜線綿延緩平,常磐綠底色灑滿瑪瑙、金箔的裝飾,整個蔚藍蒼穹作為他的宮殿。與美山有些不同,嵯峨鳥居本附近是茅葺與瓦合併的屋頂,很有特色,座落山林無比調和。
野焼き
山下「野焼き(のやき)」收割結束後的荒寂田間,農家除去雜草一捆捆推起焚燒,灰燼歸還土壤。
寒冷晚秋時節,遠遠望見山間裊裊白煙,凍寒身軀也升起暖意,當然深山早已沒有炊煙人家,瞧著仍留有遐想的一幕。野燒是我很喜歡的晚秋風物詩。
另一樣喜愛的晚秋風景是柿子,一種在光禿禿樹上,乾淨俐落的果實,無論是長在樹上、被晾成一排「干し柿(曬柿乾)」都很討喜迷人的橘黃。
過分空曠靜寂的光景,忍不住想當地觀光客多以爲月底紅葉就結束了,所以比起上週人潮大減,又或者還集中在天龍寺附近。
之前跟一個嵯峨本地出身的少女出來,她住了十多年沒來過這區,不時觀望化野念佛附近偏僻的景色,緊張的左顧右盼:「我說、你們要是突然拔腿就跑,把我丟在這裡,肯定找不到路回家! 」
我和朋友狂笑,到底為什麼要假設會突然狂奔?雖然想說些調侃,還是安慰:「這裡離妳家走路不到十幾分鐘啊!」另一個朋友也連連忍笑:「快到啦!就快到竹林小徑,那裡妳就認得了。」
那時正如今天的天氣晴朗,明明是酷熱夏天,太陽好像是為了行路的我們,揮揮手驅散暑氣,不時捎來陰雲遮擋,微風沁涼吹撫,而不需要打傘、喝水,沒有揮汗如雨的狼狽,我們自在的說笑。
那是少數驅散心底陰霾的時光,悠遊走在嵯峨鳥居本附近的街道,想著瑣事而莞爾。我從來覺得自己是遠遠地對古都單相思,畢竟他被眾星捧月追捧,從不屬於我。而在極少一瞬,才有被古都回眸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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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京都民家巡礼』橋本帰一
*照片文章皆是筆者攝影、撰寫及統整所學,如要轉載請註明出處及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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