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21|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昇歌情事｜踏著歌聲去旅行：美洲篇

寫篇文字的時候，臺灣已經進入疫情第三級警戒超過一個月，我們雖然安逸了一年多，仍舊踏上了這世界多數國家曾走過的路：疫情警戒、封鎖、生活不便、坐困愁城......雖然人類總是在與自然界的疫病周旋數千年，但放在高度全球化的今天，我想多數的人們都無法相信，「旅行」可以從垂手可得，轉眼就變成遙不可及的夢想。

幸好我們還有電影、有網路，有過往行蹤的照片，也還有音樂，可以帶我們坐在家中就遨翔世界，哪怕是重溫舊夢也好，至少能讓困頓的身心，藉由想像去伸展、奔放。

說到旅行，陳昇確實是臺灣歌手中最善於此道的歌手，不只是某種空洞的異國情調，陳昇慣用自己的方式與路徑，真實地前往世界各地旅行，並且將過程中的種種心情、見聞與觀察，轉化為動人的旋律與詞曲。因此在他的音樂作品中，我們能聽到紀實的旅行觀察，也有許多綺麗幻想的遙遠足跡，或者甚至能在MV畫面中找到許多影像，既是旅行，彷彿也將是一種浪跡天涯的冒險。

在寸步難行的今天，就讓我們用陳昇的歌，帶領大家去世界旅行吧。既然要出發，就從最遙遠的美洲開始，畢竟我們當中絕大多數人，或許一輩子都不見得能去得上一趟北美，甚至南美洲，但陳昇的歌裡寫到了，怎能錯過？

（一）紐約

紐約是陳昇歌裡第一次出現的國際都市，至少是具體寫下故事的地方，先前我介紹過〈老嬉皮〉這首歌，就是以紐約為舞台，寫下生活在其中的老紐約華人張北海的故事。或許是同一趟旅程之中，陳昇有感而發地寫下另外一首歌〈A Train到天堂〉：

If I die in seven avenue, I shall take〝A〞train to heaven Meet some friends in Harlem bridge.　And sleeping well in the wood Don't you cry 當我不再回來　我想我到不了天堂像我這樣的凡人　在夜車裡無人問靠站時閃爍的光　朦朧中來了去圍觀的人揚起無力的笑容　晚風裡的鄉音 Hey～～I got to lay down, I got to lay down　On the floor

這首歌的編曲很簡單，以老搭檔楊騰佑的吉他為主旋律，淡淡悠悠的旋律唱著，是一首適合午夜夢迴時分聽的歌。除了開頭的A Train、Harlem bridge等名詞之外，其實沒有太多紐約的特色，然而卻很清楚地感受到人在異鄉的孤獨與渺小，哪怕是陳昇這樣的歌手，在這個大蘋果裡也只是無人聞問的過客。在這首〈A Train到天堂〉，比起旅行的外在印象，更多的是浮沈於塵世的感慨和自我尋覓的茫然，甚至在最後發出「只要你成長　就冷漠一些」這樣深沈的感觸，或許是身處紐約這等繁華城市時，歌者最深刻的肺腑之言。

（二）美國新大陸

準確的說，這裡指的並非現今的美國，而是在1960-1980年代，臺灣大量的留美、移民美國浪潮，美國代表著臺灣人夢想的新國度，對照臺灣總是「風雨飄搖」的國際地位與國內壓抑氣氛，去美國成了許多人追求的目標。2017年《南機場人》專輯裡，以臺灣外省族群為描繪對象的諸多歌曲中，出現了大量有關美國的場景，例如〈三姊〉就是這一世代人的寫照：

三姐你不要哭儘管大膽地向前走窗外有藍天和浮雲一樣蒼白的夢想有一天我會長大離開欺負我們的村子飛向地平線的那一邊繼續尋找屬於我的California

這裡的California（加州），跟下一段裡出現的Louisiana（路易斯安那州），都是美國的地名，卻非具體的去向指涉（Louisiana甚至只是為了押韻前一個California？），代表著美國大陸的新天地，既是居住地的改變，更是人生命運的轉變象徵。戰後外省族群的集體命運，可以在這首歌裡找到許多相繫的共鳴，聽來令人感傷且感慨。

在同張專輯裡的另一首歌〈投機者〉，也出現了一句「聽說他搭上了飛機去了美利堅，依稀記得那時堅硬的1978年」，點破在「中美斷交」前後爭先恐後移民的那群人之心境，或許在看似堅硬實則脆弱不堪的年代裡，美國真的是許多臺灣人終極且唯一的去處，著實是鮮明的時代印記。

（三）巴西

收錄在2010年《PS.是的，我在台北》專輯裡，有很多怪裡怪氣的歌，或許是陳昇後期相當狂放不羈的專輯之一。收錄在其中的〈巴西萬歲〉，直接把巴西這個國家拿來當歌名，聽起來也讓人有點摸不著頭緒：

我是女生小夥子快走神吧調一杯愛情釀的Tequila喝了吧這樣的夜晚我是貓咪老鼠跟貓都屬於巴西隊住在城裡的老鼠都喜歡音樂叫不出名字的老鼠你就多喝兩杯醜不拉機的狗兒你儘管流口水討厭日出的老鼠才屬於巴西隊

歌的旋律很輕快，確實有點南美洲森巴舞曲的調調，如果放下歌詞輕快地搖擺，好像也可以成立。但歌詞就讓人摸不著頭緒了，比較像是在開大嘲諷，嘲諷有錢的權貴，嘲諷當權的政客，或是故作洋派的公子哥兒與賣弄風情的女孩......天曉得陳昇要唱什麼呢？在狂放的音樂之下，什麼主題都可以成立。

至於歌名的巴西呢？聽完了歌，我們才發現，原來這是拿當年（2010）世界杯足球賽的巴西隊來借題發揮，巴西向來是足球強隊，賽前聲勢奪人，八強賽卻爆冷輸給荷蘭，陳昇便拿巴西來嘲諷一番，藉以諷刺那些人暗地裡的醜態。真是瘋狂的一首歌！

（四）巴塔哥尼亞

巴塔哥尼亞位於南美洲的南端，分屬智利與阿根廷，多數是高原、峽谷與沙漠地形，有「世界的盡頭」別稱。陳昇在2015年《是否，你還記得》專輯裡，收錄了〈我們去巴塔哥尼亞〉這首歌，就相當有流浪到天涯盡頭的漂泊情調：

愛你那麼多　愛自己那麼少　自由的人流浪到了火地島南十字星在閃爍　思念你睡不著我在你心裡是個小野草愛你那麼多　愛自己那麼少　彷彿我己經到了星球的盡頭有人跟我說　讓我們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藝術家

專輯的文案給這首歌這樣的註腳：「獻給每一個想流浪的靈魂」，是非常貼切的形容。我們或許都不容易抵達遙遠的地球另一端，卻能在思緒裡流浪到南美洲盡頭的火地島，或是某個遙不可及的曠野。陳昇藉著愛情的比喻，將感情傷痛比擬成世界的盡頭，在旅途中失去了自我，彷彿只是愛情的俘虜，而這也許正是陳昇對旅行、流浪、奔放思想的追求與反省吧。

這首歌令人想起王家衛導演的經典作品《春光乍現》，一樣是以南美洲阿根廷為舞台的作品，都有著這種遺世獨立的流浪精神，同樣反覆說著「愛你直到世界的盡頭。」或許，〈我們去巴塔哥尼亞〉也是向這部電影致敬的作品吧。

電影《春光乍現》海報，取自網路。

就算我們未曾去過阿根廷，沒有在巴塔哥尼亞高原上打翻蘭姆酒，或者也尚未看過高掛夜空的南十字星，但跟著王家衛與陳昇的視角，我們還是能夠感受遙遠國度的浪漫、孤獨與苦澀。

旅行，本來就有著各種不同的姿態，或許是舒適的觀光，或是孤獨的流浪，無論到了什麼地方，都能同時照見著外在的景物與內心的衝擊，這也正是旅行之所以迷人之處。陳昇的歌曲創作裡，大量出現著許多不同國家或地區的場景，也能聽出創作者在旅途中最真切的感受與省思。未來，我將陸續以區域為題，列出陳昇的世界旅行歌單，大家不妨踏著昇歌去旅行，走踏世界的風景，或許也將回頭看見自己的內心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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