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中紀事：午休時刻

　　　　　　　　　　　　　　　　　　　　　　　　　　　　　　　　文/蔡奇原

小時候覺得午休是一種折磨。那時的我精力旺盛而且活動力十足，就像是太陽，總是無時無刻向外散發光和熱。我小小的身體裡也蘊藏了驚人的能量隨時鼓動著，迫不及待的想從體內竄出。所以我討厭學校強迫人睡午覺的規定。本來就活力過剩，還被強迫必須在堅硬的木質桌椅上趴著。這到底是哪一國發明出來的刑罰啊！試著想像一下，如果太陽不把核融合產生的能量釋放出去，一直封在內部，太陽應該會爆炸吧。可是我不會爆炸，也沒辦法從風紀股長的眼前溜出去玩，就只能趴在桌子上數數，祈禱下課鐘聲加速來臨。

桌子很硬，在桌子上趴著睡從來就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桌子和手肘的硬碰硬對決的輸家總是趴在桌子上的人。把耳朵貼近桌面就可以聽見，當空氣穿過抽屜，回聲是多麼的空洞。無聊就像是我與桌子的關係，十分悲哀。

因為學校沒有冷氣，六月夏季的中午是一年中最難熬的時刻。室外的空氣在陽光的加溫下就像是透明的熱量怪物，若有似無的形體在警告著我們哪裡是禁止靠近的死亡地帶。就算室內通風再好，可是風不再使人涼快，一切皆是枉然。而且夏天的衣服總是濕的，還散發著難以忍受的酸臭。在這種狀態下就算是那些不易受到外界影響的人也會被打擾吧。

一切到了高中情況開始有所轉變。身心的成長使得對於能量的要求劇烈的增加。能量的收支平衡隨著時間逐漸地趨於穩定，然後朝著缺乏的方向逐漸邁進。我必須吃更多的食物讓我的身體產生更多的能量，也要減少平時多餘的活動把能量儲存，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就算我做到如此極致的開源節流，可是我對於能量需求的大坑還是無法被填滿。我不能夠再任由我的身體每天都受到這種需求得不到滿足的結果。必須找到一個新的方式來讓身體有更多的能量去使用。

我終於妥協了，向曾經一直折磨我，使我精神耗弱的午睡惡魔揮舞白旗。在天平的左端是缺乏能量導致精神無法支持身體，使下午無法正常學習，結果晚上必須花費更多的時間複習，睡眠時間被壓縮，第二天的精神更不好能量的窟窿更大，這樣周而復始，身心最後皆消耗殆盡的惡性循環。右端是在規定的時間內進行彆腳的能量儲存工作，用健康的手肘來換取那少少的能量讓我得以撐過下午，顯然不是公正的等價交換。如果可以，我兩個都不想選。可是我不是少年漫畫的主人翁，能夠任性地兩個都不選。回歸現實層面我最終還是獻出了我的手臂。

果然一開始還是不能適應。

通常是醒著就一直趴到了下午。

感覺效果很差……

我是一個急性子，出師不利讓我一度想要放棄；就如此墮落下去。我不甘心於自身的脆弱，感嘆不能要求學校去換一張更好的桌子；對目光所及的一切發出無聲的怨嘆。

結果是音樂給予了我救贖。戴上耳機，外界的干擾被歌聲掩蓋。我再也不需要去理會外面發生了什麼。彷彿是架起了一座小小的城，在裡面我終於能夠放鬆。

至於夏天的高溫，因為高中的教室都有冷氣，所以它就再也無法對我產生威脅了。

十二點半的鐘聲，響徹了校園。燈光消失，窗簾被拉上，門也被悄然闔上，不容許一絲光明侵入。黑暗充斥著教室內的每一處，原本還鬧哄哄的教室也漸漸停止了活動。我在桌上鋪上軟墊，戴起耳機隨著悠揚的音樂在自己的小小世界沉沉睡去。等待著下一刻的鐘聲將我喚醒。